江河舟负手而立,宁老太君能看破他的身份并不奇怪:“这事原是我做的不对,云舟给老太君赔礼了。”
“哼。”宁老太君的拐杖锤了锤地面,面色不悦,“靖王对瑶瑶真是关照,都关照到闺房里了!要是让陛下和娘娘瞧见你一身女装疯疯傻傻,他们会作何感想!”
江河舟将衣裙解下露出原本月白袍子,老太君瞧着好一个潇洒少年郎,可惜脑子不好使,放着好端端王爷不做却要学别人跑江湖,好不容易回来了却还要进闺房!
“老太君恕罪。”他将衣衫叠好恭谨地放在桌上,“云舟得罪了江湖中人,今日不慎中计,假扮女子实为保全宁小姐名声下下策。”
回想起今日所作所为,江河舟心中划过一丝异样。
他好像把宁瑶当作府里养的猫儿摸了?手上似乎还残留着绵软糯滑的触感,好奇妙……
“可母妃之命难违,她让我在宁府做厨子,找机会接近宁小姐……希望老太君不要赶我走。”
还真是个傻子。
宁老太君横眉冷对,颇有当年当廷呵斥先帝的风范:“你都将此事告诉了老身,你以为老身会放一个居心叵测之人在瑶瑶身边?!”
江河舟抱拳低身:“老太君放心,我对宁小姐没有非分之想,对天下最尊贵的那个位子也没有!告诉老太君只是希望日后老太君不要在母妃面前拆穿我。”
“这么说,你又想回到那个江湖去,却要老身帮你圆谎?”宁老太君微微眯眼,但江河舟的回答已经让她满意。
“是。”
那个皇宫他多呆一日也不自在,王府里头更是没有好玩的。此举是为了让母妃以为他在宁府,不再管束,他再跑到外头游山玩水,岂不绝妙?
宁老太君爽朗一笑:“好,老身答应你。不过有一言,你且附耳过来。”
……
宁瑶望着窗外一片星光璀璨,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身影,那些星星也接着一个个绘成江河舟的模样。
初见时,屏风人影绰绰。
他是名震天下逍遥客。
再见时,睡眼迷蒙。
他是被误会的浪荡公子。
他为自己挡刀,虽然吃痛还是一副玩世不恭。
任腾腾兀兀,天涯海角,闲云野鹤,岂管流年。月下风前,逍遥自在。
她向往的生活似乎江河舟实现了。
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他可以离开京城去任何自己想去的地方,更不必天天守着四四方方的院子看云卷云舒,花开花落。
若她生出翅膀,必要云游天下,再也不回来。
但她又想到了祖母,想到了父亲,想到了疼爱她的哥哥……这些人,她怎能抛舍?
宁瑶叹了口气,她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
她对江河舟的情谊和对哥哥的不一样,倒是和对苏禾的差不多。
不如叫哥哥和他结拜为兄弟,这样他也成了哥哥,哥哥带妹妹出去玩玩转转也不过分吧。去看大江南北,群雁纷飞,走个三五月,也不过分吧……
她趴在窗上,白嫩的手臂顺势垂下,感受晚风在指尖拂过。她想要抓住如丝绸般滑顺的风,却只能抓住沉寂。
过分的。
她知道这想法很过分。
但她就是想逃离这儿,逃离这座囚笼。
夜色迷蒙,风清月皎。
从远处似乎传来一阵缥缈的笛声,宁瑶凝神细听,笛声悠长,没有哀伤亦没有欢快,平淡间又暗藏波澜汹涌。
她还未曾从笛声中抓住更多情愫,这天籁之声便戛然而止。
“宁小娘子有心事?”
从屋顶传来江河舟声音有些模糊不清,他翻身落地,衣袂纷飞,月光下仿若降世而来的谪仙。
月光将他的脸庞照得格外温柔,宁瑶恍惚间觉得此时的江河舟是悲伤的。像他这般逍遥洒脱也会悲伤吗。
“并无。”宁瑶不会承认,“有心事的是你吧?”
江河舟不置可否。
宁瑶望着圆月愈发怔怔,像他这样的男儿应该很多人都想做他妹妹吧?她应当先下手为强!
“江河舟。”
“嗯。”
宁瑶看着那男人背对自己,心里终于鼓起勇气:“你觉得我哥哥怎么样?”
“宁小公爷为人处事光明磊落,我很是敬佩。”
“那你和他结拜为兄弟如何?”
宁瑶一出口,眼前的男人却没了半分动静。
难道她说早了?应该叫他再夸夸的!
江河舟突然轻笑,转身站到窗边:“结拜这事也能由第三人传话?”
宁瑶见他过来向后退了几步:“这事我哥哥不知道。我,我只是觉得哥哥应该有个江湖上的结拜兄弟……”
她越说越小声,何况江河舟一直盯着,目光灼灼。
“好啦。”她终究是屈服了,“是我想给自己找个哥哥的。”
江河舟有几分惊诧,黯淡的眸光又恢复往日神采:“有了哥哥,为何还要找哥哥?”
宁瑶扭着帕子:“我也想出去四处走走停停,可哥哥不会答应,祖母也不会答应。但是你应该会答应吧……”
“但男女有别,你就想到让我做哥哥,哥哥保护妹妹合情合理。”
宁瑶听见江河舟将自己心思猜得半分不错,更加羞愧:“总之,总之就是这个意思!”
江河舟真想摸摸揉揉宁瑶的脑袋,怎么越看越像猫儿了。
他克制着自己,心中一片甜腻:“不必大费周章,护卫也可以护送小姐游山玩水。”
护卫?
宁瑶疑惑地望了他一眼。
“宁老太君命我当小姐护卫,在兰芷院来去自如。”江河舟见宁瑶更惊诧,心中也奇怪起来,“为何不信?”
他一问,宁瑶脱口而出:“你会武?!”
江河舟还以为是什么,这小姑娘怎么为这等事惊讶:“我若不会武,怎能观摩仇世安与旧情人一战而不被发现?行走江湖数年,不会武才是怪事。”
有理。
宁瑶点头。
这么说来江河舟的武功不差。
会文、会武、会下厨,比哥哥还厉害些!
她的目光中带了崇拜,江河舟却失落几分。她如今的模样与其他女子又有什么不同。他不需要仰慕,也不缺仰慕。
如果有酒他今夜定要喝得伶仃大醉!但他又怕吓着眼前这只小猫。
宁瑶思量到什么,言语间带着兴奋:“行走江湖之人消息必然灵通吧?”
“是。”江河舟翻身坐在窗沿上抬头望月,“你想问什么?”
“鲛人。”宁瑶正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