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餐聚会是在呼兰县郊一处大宅院里举行的。陆平川他们到场时,已经有不少人在大宅的花园里散步赏鉴。
东北的大宅和江南那些咫尺乾坤、移步异景的园林宅院完全不同,也不像山西老财的院子那样奢华。
东北的宅子就是一个特点,敞亮。敞亮得粗犷豪迈,大得让住在里面的人觉得自己拥有全世界。
而这个宅子又可以算是东北大宅中的极品。里面不光是错落有致的红砖黄瓦房,还有个不小的花园,据说是专门请杭州师傅打理。
嚯嚯刚到花园就看直眼了,“咱在林子里没少看到树。可这些树咋长得这么怪啊?还有这石头,样子比我还丑,上面都是窟窿眼。”
“你懂个屁。”金鹏小声说道,“没听人家说嘛,这是仿着杭州那个什么园做的。人家说在花园里,这才叫好看。”
“那我以后也搬花园里住着。是不是也算是好看了?”嚯嚯撇撇嘴,对这些汉奸的情趣深感鄙视,“俺不懂,可老康肯定懂。俺们团长啥没见过?人家是北平的大学生。”
“别瞎咧咧了。”陆平川小声说着,“都各自转一圈,找好逃跑路线。别忘了咱们来干嘛的。”
正当哥仨在园子里转悠时,门房一声吆喝引得众人注意,“大日本关东军总参谋长饭村穣将军到!大日本山背家族少族长山背弘树殿下到!”
随着声音落下,一群日本军官簇拥着两个人走进花园。当先的人身穿军装,估摸着就是那个饭村穣将军。
饭村穣身后跟着一个穿着和服的男人,应该就是那个山背弘树。
“他奶奶的,光板黄底两颗星,这是中将啊!你们说,我要是把他干了,是不是就名扬天下了?”嚯嚯吞着口水,两眼烁烁放光。
“干了他也挡不住小日本围剿抗联。老实点,别忘了咱们是来干嘛的。”金鹏在一边小声嘀咕着。
陆平川没在意这俩哥哥叨咕。说实话,要是有机会,他也想直接干了这个中将。倒不是为了出名,他只是觉得,自己家人被杀,很多中国人被杀,一定就是眼前这个老鬼子下的命令,这是祸首。
看着饭村穣和山背弘树走进来,园子里有人迎了上去,“饭村兄、山背殿下,失迎失迎啊!”
“钟桑,你太客气了。”饭村穣扭头对山背说,“这位是满洲采金公司的理事,这里的主人,钟毓先生……”
陆平川没能听到他们后面的话,他走神了。
就在刚刚,陆平川在人群中看到熟人,那不是知更鸟吗?
此时的知更鸟换了一身下人衣裳,脸也洗得干干净净,和其他下人站在一起。
说实话,知更鸟比不上燕门的大美女,可也是比一般人耐看,眉宇间更有一股英气。
饭村穣被众人簇拥着简单讲了几句话,无非就是大东亚共荣那一套。刚刚讲完话,就让山田把陆平川他们叫到面前。
山田尽心地为双方做着介绍,“这位,就是最近鼎鼎大名的出马仙陆大仙。一个月前的对青山斩鬼王,再之前哈尔滨岳满金先生家宅不宁的事,都是陆桑办妥的……”
为了凸显自己的功绩,山田不遗余力地吹捧陆平川。此时听得饭村穣也是双眼放光,“山田,刘广仁家的事都是真的?”
“将军阁下,确实是在下亲眼所见。今天我还把刘广仁也请过来了。”
山田话音未落,刘广仁扭着大胖身子凑了过来,“饭村穣将军,小人就是刘广仁。山田大人讲得都是事实。”
原来刘广仁早就到这了。只不过这里的人阶层太高,甭管是日本人还是汉奸,都不是他一个呼兰县维持会长能攀附上的,所以一直都在角落里忍着。
刚刚山田带着陆平川去见饭村穣,他就悄悄地跟在后面,此时见有机会了,立马凑上前去。
饭村穣笑着让刘广仁讲一遍陆平川在他家出马看事。这个刘广仁早就预见到有这么一遭,做足了准备,所以他讲述的真是比说书先生还要精彩。不光是饭村穣听得入神,甚至还围过来一群人驻足聆听。
就在刘广仁讲到闪电后,陆平川把邪祟点了天灯,又用掌心雷降服了空中四处乱飞的青色岫玉时,人群中传来一声冷哼。
山背弘树不屑说道,“陆大仙,这刘会长说的可是真精彩啊。不过,我怎么觉得,式神红叶上身这事,怎么这么不靠谱呢。”
说实在的,陆平川都没想到刘广仁这么能说。连自己都听着迷了。现在突然被山背打断,心里也是不痛快。
“山背殿下,我们满洲国有句古话,天外有青天,野猪撞不动山。自己没见识不是事,可要是因为自己撞不动山就说山有问题,那就是事了。”
这话说得饭村穣和山背都很疑惑,满洲国有这古话?咋没听说过?
旁边的汉奸们都憋着笑。这些人可不是一般人,都是熟读经史子集的高知。他们听出来陆平川这是在骂山背呢。
山背看周围的中国人都在憋笑,心里也明白这是在骂自己。他冷脸说道,“陆大仙既然这么有能耐,一定是师出名门。不知你的老师是谁?又是出身何宗何派?”
陆平川正色道,“子不言父,徒不言师。师尊有令,行走江湖不得妄报尊讳,恕罪则个。”
众汉奸见陆平川义正辞严,也是纷纷点头。虽不知他是什么跟脚,但看上去也是名门正宗风范。
山背弘树一听,笑了,“不得妄报尊讳?这一点倒是和我们阴阳道的名门正宗不同。我们做事光明磊落,绝不行蝇营狗苟之事。”
陆平川虽然文化不高,但也听得出这是在诋毁自己。他压住心头火,冷笑道,“殿下所言差矣。做事是不是磊落,看的是事,不是嘴。您还没见过我行事就妄自评判,恐怕在帝国阴阳道也是少有吧?难道这种行事叫光明磊落?恐怕是阴阳道之耻吧。”
刚刚山背骂陆平川,众人只当是笑话看。可大家都没想到,陆平川还敢骂回来。汉奸们各个不敢吱声,却有几个“中国通”鬼子听懂了陆平川的意思,在一旁吆喝叫骂起来。
陆平川其实也是没敢放开了骂。毕竟后面很可能还要利用这些日本人偷情报,不能撕破脸。况且,这么文绉绉地骂人,他的确不大擅长。
刘广仁听了陆平川的话,脸色一时一变。他有些后悔站出来了。这小子怎么这么刚啊?得罪了日本人,你死了事小,我可咋办啊?
他偷眼瞧了瞧饭村穣,见这老鬼子还没翻脸,心里稍安了些。只盼着陆平川赶紧服个软,咱们一块走人就得了。
山背弘树别的听不懂,这“阴阳道之耻”可是明白的很。他在国内受山背家族余荫,哪吃过这种亏?
可他突然发现饭村穣居然并不恼火,而是笑眯眯地看着他俩斗嘴。这让他心里一惊。
家族这次派自己过来,就是要笼络饭村穣,利用他在本土的人脉让家族再次崛起。可现在看起来,这饭村穣并不在意山背家族啊。
山背深深地看着陆平川。饭村穣不就是喜欢玄术高深的人吗?以这小子现在的成就,只要用阴阳术法击败他,甚至杀了他,不仅饭村穣会对自己刮目相看,自己还能踩在他现有的成就上扬名,可谓是一举两得。
想到这,山背冷冷地看向陆平川,“玄门弟子何时变成只会斗嘴的鹌鹑了?你可敢比试斗法?赢的自然就是名门正宗。而输家自然是鼠辈而已。”
为了应付突发事件,山背早就做好了准备。可他没想到,临时被邀赌斗的陆平川居然敢答应。
“正合我意。那咱们就斗上一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