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家一直是呼兰县有名的大户。伪满洲国成立之前,刘广仁就投靠了日本人,现在是呼兰县维持会会长。
也许是缺德事干多了,刘广仁娶了三房姨太太,直到40多岁才生了个儿子刘承祖。
可就这么个宝贝疙瘩,一个月前出趟门,回来就傻了,总是呆呆坐在房间里一言不发。
“所以,我们才搬回老宅这边,就盼着祖宗显灵,能救救承祖。”刘广仁坐在正堂,说着儿子的情况。
“刘会长别着急。这种事太多了,一般就是中邪撞鬼,不是大事。”陆平川表情淡然地说着,“只是看事的人要找准。碰上个骗子也就罢了。这要是碰上个半瓶醋,没驱走鬼反而激怒它,到时候连刘家都要受牵连。”
“大仙说的是。所以我没敢找别人,这不请陆大仙过来的嘛。”刘广仁陪笑说道,“一直都听说您当街斩鬼王的故事,我们信得过您。”
陆平川不置可否,面色如常地点点头,“先去看一眼少爷。”
在房间中,一个少年背对众人静静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天空中好像天庭一般浓厚的积云,一动不动。
“大仙您看,打夜儿个就坐在那了,一动没动……”
陆平川挥手打断了刘广仁,独自走进房间。
房间里很安静,窗外不时有带着水气和泥土气息的凉风吹进来,带起窗帘轻轻飘荡。
围着刘承祖转了一圈,陆平川没发现什么问题。
可当陆平川看刘承祖的脸时,发现他每次眨眼的时间很长。每次合上眼皮时,眼球在不断左右晃动,好像在做梦。
他到底是在发呆,还是睡着了?
就在陆平川纳闷时,他发现刘承祖的嘴轻微蠕动起来。把头探过去,陆平川听到了一丝微弱的声音,“金色的,那个百合花是金色的。”
仔细听了一会,刘承祖就这么一句话反复地念叨着。
陆平川没惊动刘承祖,轻轻退出房间。
“大仙,怎么样?”
陆平川沉吟片刻才说,“事情不妙。阴魂已经开始吞噬少爷的三魂七魄了。过不了七天,你儿子就会魂飞魄散。”
“啊!”刘广仁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双眼含泪,嘴唇哆嗦了半天才说,“陆大仙,求你救救承祖。”
“我现在还不清楚上身的邪祟是什么东西。我先问问堂仙。你们马上准备几瓶好酒,几只烧鸡。”
刘广仁的三姨太哭得像个泪人,“大仙,您救救我家承祖吧。完事了吃啥都行。”
一旁的崔管家见陆平川没有说话的意思,只是坐在一旁闭目养神,连忙说道,“三太太,这东西不是陆大仙吃的,是黄家堂仙吃的。”
三姨太听崔管家这么说,哭得更是厉害,“那堂仙能救承祖吗?”
崔管家听了,差点伸出手去捂三姨太的嘴,“别瞎咧咧,你记住喽,心诚则灵。堂仙一定能救少爷。”
陆平川坐在那,眯缝着眼看着这俩人说话抱怨,心中一笑。这哪是主仆二人啊?这分明就是两口子啊!
看来干缺德事没子嗣的规矩,在刘广仁这还是没破例啊。
就在陆平川看热闹的当口,前院传来一阵喧哗声。紧接着,整齐的脚步声传到后院来。
“来了!”陆平川听着橡胶底靴子踩在石板路上的声音,来人得有二十几个。
街面上一次死了两个宪兵、两个警察,全城大搜捕也是正常。现在才到刘广仁这,也是够给他面子了。
陆平川给金鹏使了个眼色,金鹏点头,悄没声地拉着嚯嚯站到陆平川身后。
而陆平川则站起身来,把大褂的前摆挽起来掖好,又挽了挽腕子上的袖口。收拾好衣服后,开始浑身颤抖起来。
此时一队宪兵和警察冲进后院。这些宪兵都端着三八大盖,上着刺刀,杀气腾腾,吓得刘家女眷不敢出声,纷纷低下了头,生怕被日本人看见容貌,给自己招惹祸端。
刘广仁此时也顾不得悲痛了,连忙起身相迎,“这不是山田少佐嘛,失迎了。”
山田少佐摆摆手,算是打招呼了,用生硬的汉语说道,“刘广仁会长,你们在干什么?”
“少佐,”刘广仁说到这,悲从心起,双眼含泪,“犬子前些日子中邪了,这不是请来了陆大仙,帮忙看事出马,救我儿子。”
山田少佐点点头,“搜打死乃。他就是前些日子当街杀鬼的陆大仙?”他了解满洲国出马仙的灵异,也听说了陆平川营造的传奇故事。
浑身颤抖到快要手舞足蹈的陆平川听到这话,猛然想起这个人是谁了。
这个山田少佐对日本式神有很深入的研究。他曾经跟自己老大说过,式神和出马堂仙在本质上是一致的。但阴阳师是奴役式神做事,而出马堂仙是弟马供奉堂仙,请神上身做事。所以他认为阴阳师要比出马仙高至少一个层次。
山田的老大是关东军总参谋长饭村穰。
要说相信和向往灵异玄学,整个关东军最甚的就是这个饭村穰。他对这些神神鬼鬼的事相信到痴迷,向往到崇拜。痴迷崇拜到什么程度?他能请阴阳师从风水地势的角度,看军事计划是否可行!
俗话说人以群分。也正是因为如此,山田才攀附上饭村穰这个老大。
“刘会长,呼兰县城有抗联的人潜入,我们要挨户搜查。请您见谅。”山田很客气地说道。
“没事没事,您搜您的。”刘广仁不敢说别的。
一群宪兵和警察四散开搜查各个房屋,山田却笑盈盈地看着陆平川浑身哆嗦地请堂仙上身。
说实话,山田没见过弟马请堂仙上身,所以看得越发仔细。
可当山田无意中看到陆平川身后的嚯嚯时,不由得眼神一凝。
“他是什么人?”山田指着嚯嚯问刘广仁。
嚯嚯见状,小声骂道,“槽,俺是小鸡炖蘑菇咋地?这么让人稀罕?”
“不是。你是乱炖。”金鹏小声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