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想被冉婷薇控制提问权,所以他要抢先说话。
可这也同样给了冉婷薇容错的机会。因为冉婷薇突然感觉,事情也许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样。
“你是?”冉婷薇问道。
“我是金元友啊……金团长,还记得我吗?我跟老康是同年的战友……”
“哦,对对对。”冉婷薇猛然想起这个人了。当时她刚加入抗联,在集训时见过他一面。
不过现在的冉婷薇早已不是那个初出茅庐,能被嚯嚯的微笑吓哭的小女孩了。“你怎么在这?”冉婷薇的问话是单纯提问,没有任何提示信息。
“先不说这个,那个油纸包你收好了吗?”金元友问道。
“昨天是你?”
“对。那个情报很重要,一定要藏好。昨天被几个便衣特务跟踪,我实在是没办法了。当时也是巧,在街上认出你,这才把东西塞给你。其实我也是怕你出事,这才故意逃跑,把他们引开。”金元友说道。
“放心吧,东西都收好了。”冉婷薇肯定的说,“你没去苏联吗?怎么在这?”
“哎,甭提了。”金元友叹气说道,“当年你被派遣做地下工作后,我就被派去苏联学习,毕业后到远东情报局工作。今年被派过来,潜伏进入保安局。”
“你好厉害啊。”冉婷薇笑得像个小迷妹。
“厉害什么啊。”金元友见冉婷薇不疑有他,心中暗自得意,“跟我一块潜伏进来的人都被抓了。现在我是孤木难成林啊。有任务,可一个人根本没法完成。”
说道这,金元友仿佛想到了什么,“你们能帮忙吗?很重要的任务。”
金元友用的是“你们”这个词,目的是要确定冉婷薇是独立工作,还是团队工作。
“什么任务?”冉婷薇问道。
果然,她不是一个人执行任务。金元友脸上带着欣喜,“你知道纪律的,我不能随便说。你的领导是谁?他的保密级别是什么?如果他保密级别够,我能跟他说。”
多年的地下战斗,让冉婷薇的神经像琴弦一样紧绷着。仅凭几句暗语和一份不知真假的情报,她绝不可能轻易相信对方,更不会随便透露党支部的任何情况。
“我就是最高领导,你和我说吧。”冉婷薇说的是实话。
可金元友不信,“那这样吧。你向你的上级传个话,远东情报局需要你们的帮助。大体情况是送北满抗联的同志去苏联和吉东抗联同志会合。我需要和你的上级见面说这个事。”
“行。”冉婷薇是故意这么答对的,接着还故意问道,“对了,康团长最近怎么样了?”
“老康?你不知道吗?”金元友诧异地看着冉婷薇。
“我一直都在哈尔滨啊,怎么会知道山里的事?”冉婷薇也诧异地看着他。
金元友此时心里转了十几个弯。难道医院的事不是抗联干的?那会是谁?
“老康从苏联回来执行任务时被捕了。有人在医院营救他,可惜失败。老康他……”金元友的声音越来越低沉,眼睛却不断在偷偷瞄着冉婷薇。
冉婷薇的眼圈红了,她不断地瞪大双眼看向天空,以此抑制不断涌出的眼泪。
“康团他,牺牲了?”冉婷薇很明显想要一个明确的答案。
“嗯。”金元友悲痛地说。接下来,他还拍了拍冉婷薇的肩膀,“节哀。这个仇,咱们一定要报。”
留下通信方式后,两人分开了。
金元友在回保安局的路上不断复盘刚刚见面的情况。
冉婷薇对自己没有完全信任,这是正常的。
不知道她有没有打开那封写着绝密的信封。那里面可是有一个真实的绝密情报。如果她或者是她的领导看了,那就绝对会信任自己。
不过这个情报可不是那么好拿的。将来抓他们时,这份情报将是铁证,足以把他们一条线的人钉在断头台上。
至于送北满抗联的人去苏联这个任务,也是他精挑细选出来的。由于一直没有北满抗联和哈尔滨地下党接触的情报出现,自己这样设计能做到死无对证。冉婷薇上级根本无法查证。
只是最后说到康月的情况时,金元友对当时的情况有些不敢确定。
在这次见面前,金元友已经把可能会涉及到的问题都滤过一遍。
对于康月这件事,从金元友给自己的设定上看,应该是知道有抗联的人被抓,而且此人官阶不低。其他应该是一无所知。
可即使这事是哈尔滨地下党干的,他们更应该是一无所知。从保安局内部报告看,他们最多知道康团被捕。从康月食物中毒送医院到被他们营救出来,他都是昏迷状态。只有在秦彦三郎发现他们时,他才苏醒过来。
即使是康月提前苏醒过,以他当时的状态,也没法说话。
那么康月被捕后的这段时间对冉婷薇他们来说就应该是空白的。自己怎么说怎么是。
金元友之所以要提到宪兵司令部和保安局已经知道康月的名字,是为自己之后和冉婷薇他们接触做铺垫工作。
这里面可利用的空间太大了。不仅将来自己做事有个撒汤漏水的,可以用康月说的糊弄过去,还有将来自己钓他们上线时,完全可以利用这个借口。
但是!让金元友不敢确定的是,今天冉婷薇的表现太正常了。听到老首长牺牲的消息,想哭,却不敢哭出来。道理上说得通。可自己就是觉得这事要是太正常,就是不正常了。
金元友站在钟表店外,看着橱窗里的座钟,久久没有离开。
“希望是自己神经质吧。”他无奈的摇摇头。毕竟在他眼里,冉婷薇还是个小孩子。小孩子有正常的举动也无可厚非。
不仅是金元友站在那久久思量,那边的冉婷薇也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家的。这一路上,她也不断复盘之前和金元友的谈话。
陆平川送北满抗联伤员的任务,就是她传递的,她很清楚个中原委。当时北满抗联首长说过,北满抗联已经化整为零过境了。可伤员由于体质太弱,无法跨越幅员辽阔的原始森林,这才让他们帮忙送人。
现在金元友怎么会再提送人的事?
再有就是康团的事。按陆平川的说法,康团在被捕后,根本没透露任何信息,包括自己的名字和职务。而且刑讯是在宪兵司令部内进行的,根本没有保安局的人参与。审讯康团的,就是秦彦三郎本人。
别忘了,保安局可是隶属于关东军司令部第二课。可秦彦三郎可是凌驾于第一和第二课之上的副参谋长。秦彦绝不可能向保安局通报审讯情况。
那金元友又是怎么知道被捕的是康团?
除非他就是出卖康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