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乾宁殿出来,弥夭的腿还是软的,差点踩空台阶。脑子里反反复复响起那句话,我要娶叶弥夭为妻。
“你……”
刘燕聆和她同时说话,“我是真心实意的想娶你,虽然……他不愿意让你当正妃,但我一定会有办法的,就算不成我也一定此生不会再娶正妃,一辈子只有你一个妻子!”
似乎怕她介意这个,刘燕聆说得时候特别紧张,黑眼珠一瞬不瞬盯着她看,唯恐瞧到一丝半点不乐意的情绪在她脸上出现。弥夭赶紧摇头,解释,“我不在意这些,只是……小燕你忘了吗?虽然我如今一直十四岁年纪的样子,但我终归比你大了五年。等你长到最风华正茂时,我已经不再年轻。”
那时人生的阅历会不同,眼光也会不同。
“我不在乎这些,叶弥夭就是叶弥夭,纵然你突然变成六十岁,我也一样要娶你。”刘燕聆说完一把抱住她,全然不顾身边来往经过宫女太监。
弥夭羞涩想推一把这个不害臊的,但他却越抱越紧,只得展臂抱住他的脖颈,“你从没上过战场,而今手也上不了力量,此去白陇关真的可以吗?小燕,你不要勉强自己。”
他捧住叶弥夭的脸,笑得颇为得意,“我早就想上一次战场了,况且若非有十足把握,我不会轻易请缨。等我凯旋,我想……看你跳舞。”
跳舞!
弥夭惊骇,她可从不会这些东西的。但面前的少年眸底璀璨,像是万千星光落入眼里,她心里最深处觉得软软的,愣愣点头承诺他,“好,等你凯旋我就跳舞给你看!”
没关系,不会可以学呀,皇宫里那么多腰肢款摆的舞姬,要想学挺方便。
刘燕聆在次日清晨出发,一身戎装长剑别腰、玉白色长袍在风中拂飞。戎装甲胄给他生来俊美的容貌平添十二分的硬朗,他飞身跃马时弥夭才惊觉,这个幼时拿刀对峙谢贵妃的毛头小子,如今长大了。
“弥夭,过来。”他坐在高头大马上,朝她轻唤。
叶弥夭疑惑得靠近,头顶黑影遂不及防得压下来,一吻落在她眉心,“等我回来,就娶你。”
“嗯,我等你回来。”弥夭脸上扬起笑,竟然厚脸皮的没有脸红。她站在原地,望着军队缓缓向宫门外走,长长一列像是永远没有尽头。那袭玉白色逐渐远走,淹没在行军队伍和马蹄下的滚滚烟尘里。
弥夭站了很久,望到望不见。小满上去敲了她一下,调侃,“哎哟!这都快把宫门给望出个洞来了!”
“去你的。”
小满笑嘻嘻得说:“殿下可真够腻歪的,大庭广众下的就亲你抱你的,唯恐全天下不知道他喜欢你似的。真是羡慕死,你说同样是宫女怎么你就这么好命呢?”她扳正弥夭,往她脸上左瞧又瞧得,“奇怪,论姿色我可一点都不比你差,难道缺少点机遇?”
“是是是,你缺少点机遇,要是能少吃点更好。”弥夭夺过她手里咬了一口的梨子,往嘴里塞。小满气呼呼得追上去,一身小肉扑腾扑腾的。
刘燕聆不在的多日,少顷宫也清冷不少。弥夭特意去舞姬学习,这舞蹈自小练起才轻如飞燕,弥夭算是晚龄,仪态姿势都僵硬得不行。没少闹出笑话,但她肯学长进也不少。每次都学到满腿淤青、脚趾出血、指甲断裂。其实她原可以选个简单些的,但她想学个最好的,在他凯旋时跳给他看。
白陇关一战足有六月,期间不断传来消息,有好的、有坏的,好在刘燕聆最后都化险为夷。有一次还当机立断、破攻北汉战术,带领五千铁骑冲出重围。
白陇关战事告捷,军队凯旋那天,弥夭正在妙梨的饺子铺里收东西。妙梨打算暂时关闭铺子,全心全意留在王府伺候睿王。弥夭替她擦拭脸上的锅底灰,笑着说:“我早就猜到了,你之前绣的那个香囊是给王爷的吧?”
“你怎么知道?”妙梨惊讶。
“早先我见过他带着那个香囊,味道极好闻。”刘如玉身上药草为居多,那天见到时身上泛着股淡淡的香味,甚为好闻。她还特别夸赞这个香囊,当时刘如玉只是浅笑。
妙梨抿唇,弯唇笑又下滑失落,“只可惜,后来他说掉了。我再想给他做,被婉拒了。”
“兴许是怕再掉,不想喜欢的东西再掉了吧。”弥夭安慰她,妙梨极好唬,当即扬起抹灿烂笑容连连点头赞同她的话。两人差不多把铺子里的东西都规整完,街上就传来热闹声。很多人从铺子前跑过,妙梨好奇得说:“我去瞧瞧什么事。”
她去凑热闹没一会儿就火急火燎跑回来,拉着弥夭的手就往外跑,弥夭手里还拿着一截洗碗的丝瓜囊,“哎呀,这是去哪呀?我还在洗锅子呢。”
“姐姐,殿下回来了!你夫君回来了!”妙梨比她还要兴奋,高兴地快要蹦起来。
刘燕聆回来了?
弥夭把丝瓜囊塞给她,笑着朝街上跑。人群密集的街道上,欢呼声此起彼伏。隔着一整排厚厚的人墙,弥夭穿梭其中,远远看到军列整装往宫门方向走,为首的一人坐在那匹雪白的战马上,长袍在风中翻飞。六月未见,他似乎沉稳不少,眉宇之间都是英武气息。队列在宫门口停住,刘燕聆自马上下来,朝后方的一辆素蓝色顶檐马车走去。
撩帘之余,一只葱白纤细的手搭在他的手心里。
弥夭原本高举的手僵住,眼见着一袭锦绣连雀纹缎衫的女子轻轻委身而下,长及拖地的裙裾拂过马车台阶板。一头青丝绾成宝髻,鎏金色步摇左右点缀下那张肤白皓雪的颜容愈加明艳非常。弥夭以前觉得谢碧萱美得像朵蔷薇,而今这女子比之更美,更雍容典雅。
弥夭不自觉往后退,垂眸见自己一手洗锅水、沾满锅底灰的衣裳,恨不得躲得远远的。人群将她挤兑到末尾,她也不做反抗只是凝望着人群簇拥的中点,丰神俊逸的皇子和貌美如花的小姐。难道,这就是传说中,天和泥的区别吗?而且,她该死的发现,这两人站在一块竟然格外的般配登对。
“姐姐,你怎么了?”弥夭连续的倒退撞上妙梨,她不说话,只是拿回丝瓜囊,笑嘻嘻得说:“我继续回去刷锅!”
说完像是逃跑般直接往斜巷深处去,刘燕聆似乎感知到什么,探头朝百姓堆里张望,没找到心理要找的人。一旁的苏静鸢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殿下在找什么人吗?”
“没有。”他笑笑,继续牵着她往里头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