驻营的侍卫兵顷刻出动,弥夭原本累到只想趴下的心被提起。皇家围猎,禁军重兵把守,这刺客怎么来的?吵杂的音源来自皇帝的营帐,弥夭跑过去看到好几个黑衣蒙面的刺客正在于禁军拼斗,刀光剑影之间,那些刀剑好不留情刺透那些贼人的身躯。
白刀进红刀子出,在月色的清辉冷光下格外森然。
只听一声闷喝,明黄的账内骤然跌出个黑衣人,他没来得及爬起来已被飞身而来的刘燕聆一脚踩住胸口。泛着血色的长剑抵在刺客的脖子前,刘燕聆低睨着他,言语冷淡如冰,“谁派你来的!”
刺客隔着面罩发出冷笑,脖子往前一送自动抹上剑刃,鲜血顷刻如注喷溅。听到动静赶来的刘如玉等人见此场面,皱了下眉,“死士?”
刘燕聆置若罔闻,弯腰去揭刺客面罩,露出真容的刹那刘如玉瞳仁放大有瞬间的窒息感。察觉到他的反常,刘燕聆掌心收拢面罩在手,侧脸轻笑,“怎么?六哥认得他?”
怎么可能不认得,这个人分明就是他府里账房阿四。可是账房阿四怎么会出现在这欲行刺皇帝,而且……还是个死士?他心里盘算着,心有忽有个念头冒出来,冷不禁抬头望着刘燕聆。
“我只是好奇,这里重兵把守,这人是怎么进来的。”刘如玉温雅轻言,目光却冷冷凝着他。眼前这个人,少小不受宠又不喜好权贵的十二弟,变了呢。
刘燕聆将长剑抽出来,往尸体衣服上反复擦拭了几下,才收入剑鞘,“若不是今夜父皇手痒想要下棋,恐这厮神不知鬼不觉就下毒手。”
话落皇帝被平安搀扶出来,望着倒在地上气绝身亡的刺客,震惊道:“怎么没留活口!”
“父皇,这是死士,任务失败后会自行毙命,未免交代出主谋。”刘燕聆回禀这句话时,有意看了一眼脸淡如水的刘如玉,似乎很肯定这刺客就是出自他的命令一般。
“岂有此理!”皇帝怒喝,“给朕彻查这件事!朕要看看,这西梁到底是谁想要朕的命!”
刘如玉先一步上去,“父皇,此事疑点诸多。儿臣愿为父皇解决烦恼,彻查此事,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刘燕聆的笑意更深了。
“此事,就交由你去办。”皇帝点头,赞同他的请愿。说完又想起什么,赶紧对平安说:“快去传太医,十二还受着伤呢!”
小燕受伤了?
弥夭紧张得拨开人群冲上去,顾不得旁人的眼光一把拉住他的手,仔细打量他上下,“伤哪了?”
“不碍事,父皇安然无事才最重要。”他悄无生气地躲开弥夭的手,笑着对说。皇帝轻叹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十二,快回去歇息吧。”
“是,儿臣告退。”刘燕聆像个听话的乖儿子,揖礼退了下去。唯独刘如玉始终站在原地,一手安于身前,广袖重衫之下的手死死握拳。
刘燕聆,好!你真好!
刘如玉一回营账,越想越气猛地拂袖扫落满案茶盏,身后的近身侍从襄扬不禁顿足。很长一段时间的沉寂,刘如玉蓦然说话,“府里什么时候用人这般松懈,来个死士都不知道!”
“王爷恕罪,属下失职。”襄扬跪地请罪。
刘如玉握紧腰际环佩,眼光阴毒,“这件事父皇虽允我彻查,但背后肯定也会行动。你先行回府一趟,将府中知晓阿四的人统统处理干净。”
“是。”襄扬领命,欲要站起身便听他又补上一句,“杀一个补一个,在外不能瞧出半点迹象,睿王府的奴才一个都没少。”
话音刚落,仅隔一扇屏风后传来哐当声。刘如玉眼峰一扫,襄扬便似鬼魅一般飘到屏风后,因他速度极快转眼便将这窃听者捉住,推倒在地。
“妙梨。”刘如玉望着跌跪在地上,小脸煞白浑身发抖的人,轻柔唤声。
虽然早已知晓刘如玉本性非外在般儒雅,但方才听到杀人,且说得想是很平常的一件事,顿时寒意自脚尖冲到头顶。她只是来送茶水,却听到这么不得了的事。
妙梨眼里极恐,望着眼前这个玉一样的男子,着实冷到心骨里。襄扬说:“王爷,需不需要杀了她?”
听到这话,妙梨连站都忘记,连连爬到刘如玉足边,抱着他的腿,嗓音颤抖:“王爷,奴才什么都没听到,奴才真的什么都没听到。”
刘如玉蹲下身,脸上带着如沐春风般得笑意,“是吗?”
薄薄的指甲,指腹微凉一点点滑在她白得没点血色的脸颊上,一路下去沿着耳廓握住她的脖子。但他没用力,反而像是玩乐,忽松忽紧得吓唬她。
妙梨吓得落泪,握住脖子里的手,目光凄楚得凝着他,“奴才喜欢王爷,为了王爷什么都愿意做,奴才不会背叛你的。”
他唇角的笑意稍敛,眸色深幽,须臾笑得愈发深不可测。圈在她脖子里的手移到她头顶,轻轻拍了两下,“真乖,可是本王今天心情不好,怎么办?”
话落,轻抚她头顶的手赫然拽住她的头发,往后扯,妙梨痛得轻哼,整个身子抖得更加用力。妙梨连牙齿都在战战兢兢,张着嘴好半天才断断续续说道:“愿、愿意如……如往常一般,供王爷解乏。”
这句话像是用尽她全部的力气,说完再没力道。
刘如玉很满意她的回答,笑着对襄扬吩咐,“去将鞭子取来。”
“……是。”襄扬瞄了眼近乎瘫软在地的妙梨,起身往外走。听到襄扬的脚步声逐渐远走,又进来,听着马鞭甩开抽打在地卷起土皮,弥夭咬唇深吸口气。
她知道,今夜过后,身上又要添新伤了。
打热水进帐的叶弥夭一眼就瞧见半luo着上身的刘燕聆端坐在床沿,太医刚给他后背上药缠上纱布。那刀伤痕差不多横跨他整个背脊,单衣浴血,可他方才在外头分明瞧不出半点受伤的模样。太医叮嘱完这几天要当心不要沾水,不要吃辛辣刺激等食物后,才收拾药箱告退。
弥夭拧干热毛巾递给他,“擦擦吧。”
他接过,胡乱往脸上抹了一把,丢给她。弥夭不说话,却在视线偏转里瞧见他身上不止那一道刀伤,整个身体上零星遍布着划痕,深浅不一。
意识到她目光肆无忌惮盯着自己,刘燕聆呵笑,“很好奇?”
“你……这些伤是怎么来的?”虽然她大约有些猜出,却总不敢去想象。刘燕聆却完全不在意,语气薄凉,像是再讲别人的事一样,“寒月宫四年囚禁,毒发剧痛,为了分散经脉里的痛楚,我只能一刀刀割伤自己。可我不会轻易死去,下毒的人想要本王扛不住自尽,可本王偏要撑下去!撑到出去那一天,狠狠地掐死他。”
……弥夭鼻头发酸,咬唇忍耐很久才没哭出来。
“当初,是谁要害你?”弥夭疑惑,当年到底发生什么事?
刘燕聆深看她一眼,突然笑了,“知道太多,会要命的。”
晚间,弥夭负责守夜。一整晚窝在外帐,偶尔支着腮望着幽灯晃晃的内帐,反复思虑着他之前说得话。虽然皇帝已经处决妖言惑众的祭司言余智,临市腰斩极刑。但这件事,总觉得幕后主使者没这么简单。她越想越困,半趴在矮几上小睡。
睡到昏沉,隐约有人走到她身边,凉凉的指腹轻轻滑过她的眉眼。然后浑身一轻,像被人拦腰抱起,落入柔软微香的床褥里。
“唔……”虽然睡得恍惚,但弥夭还是缓缓睁眼,入目的却是刘燕聆那张漂亮极致的脸。不同于平常冷淡古怪的他,此刻的他眸底温柔,一如当年。
这感觉很熟悉,很熟悉。
弥夭含糊不清得轻唤,“小燕?”
“嗯。”他轻应一声,自个也躺进来,贴心得将被子往上提了提。他的怀抱已不是当年那个虎头虎脑的小孩子,宽阔而温暖,弥夭窝在他怀里,仿佛再大的事发生、哪怕天要塌下来都觉得安全。
这一晚,弥夭睡得最好。
可清晨天还没亮透,她都还在美梦里就被人猛地踹下床,整个人像颗圆球滚在踏板上再滚在地上,背脊骨痛得她一下子非常清醒。
“你可真是胆大妄为。”刘燕聆屈起一腿,披散着满头黑发,眼光如刀剐在她身上。这分明就不再是昨夜那个熟悉的小燕了。
弥夭撩拨开脸上的乱发,“你干嘛踢我。”
“踢你?本王还想杀你!”刘燕聆怒喝一声,作势要站起身,吓得弥夭连连倒退两步,一脸不可置信得看着他。刘燕聆斜眼扫她,“狗胆包天,竟爬上本王的床?你是有多急不可耐,想让本王破了你?”
闻言,叶弥夭整个脸噌一下热得发烫,“下、下流!”
“下流?死奴才,是你爬上床想要流氓本王。”刘燕聆抡起一个枕头就往她身上砸,毫不怜香惜玉。弥夭被砸得七荤八素得,愤然喘气,“昨夜分明是你抱我上去的!我原本守夜守得挺好!”
刘燕聆不行听她鬼扯,蹙眉挥手,“赶紧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