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刘燕聆的计划,几人将衣裳换下交给侍卫等人穿上,装出回奉阳的模样。实际换了一身难民的粗布麻衣,继续逗留在外县。
颇有点障眼法的感觉。
几人折返外县,发现本该施粥布善的铺位早已关门闭户,难民苦叫连连顿在墙角。弥夭发现街上走过一个穿的锦衣素端的丫鬟挎着竹篮走过,步子袅袅入了县府。
“是碧蓝!”弥夭拉着刘燕聆使眼色给他看,“好啊,穿的可比一般的婢子都要好,什么清苦布衫的,全是骗人的!”
刘燕聆低头看着她一脸愤慨,轻笑,“很生气?”
“当然!他们这是在欺君,应该砍头!”弥夭气鼓鼓得说,没想到朝廷派发下来的东西都一样他们办到的,满街的难民,瘦成把把骨头。
“要解气也不难。”刘燕聆望着县府门上高悬的谢字,唇角抿出抹阴森冷笑。
谢远山还完全不知道灾祸就要降临,命人备了一桌子的好酒菜,金丝红玉燕窝、枸杞人参鸡汤等往谢夫人面前端。笑着拿粗笨的手指摸着她的大肚子,“儿子,这几天饿坏了吧,赶紧补一补!”
“怎么,你就关心你儿子,我就没受累?”谢夫人不悦得白他,惹得他呵呵大笑,不要脸得凑过去讨好,“也要多亏夫人的苦肉计,才让事情顺利瞒过去。”
谢夫人这才觉得好受些,喝了半碗鸡汤,忽然觉得心里不太安定,“老爷,这汝阴侯真的能相信吗?要是去而复返露出破绽,我们可是欺君之罪啊。”
“欺君?老爷我就是真的欺君,他一个小小的汝阴侯又能拿我怎么样?放眼整个朝廷,谁不知道谢家有多举足轻重!他要敢回来,就别想竖着出去!”
谢远山正在吹牛,把话说地极度放肆。话刚落地,厅堂外的院门就被人轰然踹开,一个家丁连滚带爬得跌进院子,瑟瑟发抖得往草丛里躲。
“是谁!”谢远山拍案大怒,站起身往屏风外去。
遥遥见到门口站着去而复返的汝阴侯几人,差点惊得眼珠子掉下来。谢夫人也是心头猛跳,捂住嘴巴有些记恨自个的乌鸦嘴。
不是派人盯着,说已经返回奉阳了吗?
“谢远山,你好大的胆子!”李献先一步冷冷呵斥。
刘燕聆不说话,只是缓缓踱步进去,擦肩而过他身边时,谢远山惊讶地发现他的瞳仁是青色的。像是鬼魅,邪肆得睨着他。
屋子里寂静得没人说话,谢远山整个人僵愣在原地,半点没动弹。刘燕聆扫了眼满桌的鱼香酒肉和屋子里七八个素缎的锦衣婢女,笑出声,“谢大人,原是这般清贫?”
“满城的难民,谁让你撤粥铺?朝廷派发的赈灾物资,该不会全在大人的饭桌上了吧!”弥夭走上去,指着他吒声责问。
谢远山这才有反应,瞪着铜铃大眼骂她,“你一个小小奴才算什么东西,敢来质问本官!”
“你猪狗不如,我这个奴才就敢指责你!”弥夭又犯起嘴贱的毛病,气呼呼得呛他。谢远山被激怒,抓起桌边的热汤就往她身上砸。
刘燕聆眼尾微眯,速度极快得绕到弥夭身边,将她往怀里护,一手扬起袍子挡住热汤水。汤水溅到不远处的谢夫人脸上,烫得她呜呼哀叫。
刘燕聆拂袍,抬腿一脚踹倒谢远山,“谢远山,皇命下达令你赈灾救民,你何故在此弄虚作假,蒙骗本侯?”
“灾荒,无数百姓涌入本县,我难道不能为自己打算吗!”谢远山丝毫没有悔意。
刘燕聆冷冷看他,下达命令,“本侯命你即刻开仓赈灾,派兵支援还没撤退的灾民避难!”
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他扬天大笑着从地上爬起,“恕难从命!”
说罢凶相毕露得抬手,满院子的家丁抡起棒棍围上前,谢远山见他们只有三个,必斗不过自己,不禁更为嚣张,“什么汝阴侯,不过是个仰仗公主名号的驸马,说来说去就是个吃软饭的!我谢家在朝功绩累累,权势压帝,别说你一个小小的侯爷,就是皇帝亲驾临本官也照样不给面子!”
说罢,挥手令下,那些家丁顷刻举着棍子涌上来。刘燕聆都没动手,只是将弥夭推往角落,李献的刀甚至都没出鞘,身法极迅速得在三招两式里将这群不知所谓的家丁打得爬不起来。
谢远山吞咽口水,往后连连倒退几步,嘴里还在不依不饶,“谢贵妃乃是我姨表,当朝丞相是本官……”
“站在你面前的,是萧王殿下!”李献不想听他废话,直接挑明身份。
“萧、萧王?!”谢夫人惊呼出声,一脸大事不妙。
就是再僻远,也是知道当今皇帝宠信的两个王爷,分别是睿王和萧王。刘燕聆捏了把叶弥夭的下巴,像是逗鸟儿般,眯着笑,似问非问:“奴才,你之前说他们这是欺君之罪,是要杀头的。”
不明白他对她说这个什么意思,但弥夭还是点了点头。
他很满意她的反应,唇角咧出抹阴沉的弧度,在弥夭还在疑惑之际只觉得眼前有刀光乍现,耳边传来宝剑出鞘得唰啦声。
那抹冷光高扬落下,毫不拖泥带水,直接将谢远山的脑袋削下来。
满屋的人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只是眼睁睁看着那颗肥硕的头颅径直从脖子掉下,滚落在地晃动几下。谢远山自己都没想到会突然身首异处,眼睛还暴瞪着,嘴巴张扬。
那具没了脑袋的躯干,顷刻鲜血喷溅直挺挺往后倒。
“啊——!”
其中一个婢女最先尖叫,瞬间满屋子传来此起彼伏得尖叫声,继而扑腾跪倒在地。谢夫人被溅了一身血,颤抖着手去摩挲身上的湿润,满眼惊恐得望着地上的残尸,指着刘燕聆咬牙切齿得尖叫:“你!你怎么能轻易杀害朝廷命官!王爷又能如何!就能滥杀无辜吗—
她情绪激烈,动了胎气整个人踉跄着捂住肚子跌坐在地。
身边竟没一个家仆敢去搀她。
“本王来江北淮南视察之际,陛下亲授御剑,先斩后奏、皇权特许!”刘燕聆将剑cha入剑鞘,弥夭愕然发现他这一剑凌厉,剑身竟然没沾染一丝血气。
李献瞥了眼地上的尸体,“爷,这一大家子怎么处置?”
“欺君犯上,贪污国粮枉顾百姓性命,论罪株连!”刘燕聆铁面冷血,扫了满屋子的人,冷冷启唇。谢夫人闻言,痛得大叫,裙裾下淌出一滩水迹。
弥夭离得近,第一眼就看到,跳起来惊呼,“羊水破了!”
“爷,这……”李献有些为难地看着他。
刘燕聆却连看都懒得看一眼,径直往外走,踢开地上的人头,嗓音如隆冬寒雪冻得人直犯哆嗦,“冠了一个谢氏就敢胡作非为,简直可笑。这孩子怀着怨恨出生,生来无父无母,活着有什么意思。杀了——!”
“爷——!”弥夭难以置信自己听到的,还没出生的孩子就要杀吗?
刘燕聆顿住步子,却没回头只道:“谁敢违命,杀无赦!”
弥夭还想追出去说什么,被李献拖住,眼神示意她不再做多余的事。
处置完谢远山一门,弥夭的情绪还处在低迷状态。虽然谢远山可恶,但孩子确是无辜。素心见她走神,拿手肘撞了她一下,“再不派发完,天就要黑了。”
她这才回神,拿起木勺子将白花花的香米逐次分发给前来领取物资的难民们。刘燕聆将外县所有富商和官吏的府门敲开,命其交出赈灾粮饷,可免重罪。一时那群本同流合污的官贾商贩,立刻捐献出粮食银两,提供给灾民。上梁不正下梁歪,谢氏当朝,外戚嚣张。
小小一个县令,竟敢如此猖獗,简直可笑。
刘燕聆心头泛冷,望着四周数之不尽的灾民,不禁感叹。
灾民见他,齐齐举着粮食跪地叩拜,嗓音前仆后继得传来,“多谢王爷救命之恩!”
他浅浅一笑,却见叶弥夭扭头神色沉重得凝着他,须臾移开目光继续派粮。他微微拧眉,有点不悦她的眼神,动了动步子想要上去喝斥她一顿。
却见李献从远处跑来,神色不太对劲,“爷,灾民不断涌入县城,加之救下的那群被洪流围困的百姓,这里恐怕粮食不够。”
“给陛下传信了吗?”刘燕聆问他。
他点头,“传了,陛下也愿支援粮草,可是依照如今的情形看,恐得有些时日。只怕到时满城枯竭,会引发暴乱。”
刘燕聆望着街上人来人往的灾民,思虑会儿,蓦地想到什么,“这离月夜城多远?”
月夜城池!
“爷,您是想请求承庆王的支援吗?”李献很是诧异,对于月夜城和承庆王整个西梁都不陌生。承庆王是当今皇帝的兄长、刘燕聆的皇叔。西凉国原本的皇帝是承庆王,后宫闱秘事不知发生了些什么令这个原本英明神武的皇帝甘愿舍弃皇位。
当今皇帝为表手足情分,特赐封地月夜城池,允他不用朝贺、不用行君臣之礼。封地里自我为王,绝不干扰!
也因这互不干扰,承庆王绝不插手西梁任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