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替刘燕聆上药，心疼得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殿下每次回来都是一身伤，十殿下也太欺负人了。”
“就是。”弥夭在一边附和，只是她听不见而已。
刘燕聆披上墨袄长衣，并不答话，满屋子就剩下小满的唠叨声以及弥夭嚼桂花糖声。等药上完，徐姑姑就进来说：“静妃娘娘来了。”
刘燕聆面上没什么变化，不喜不悲。
殿外进来一人，素蓝宫妃装，鎏金蚕缎的织锦。披帛挽臂垂及鞋履，宫绦明玉行走间轻簌有声。
女子生得很温婉，举止也端雅。
弥夭想，这大约就是静妃了。
“儿臣见过静妃。”刘燕聆从椅子上跳下来，给她请安。这称呼怎么有点变扭，弥夭将目光投向静妃，果真她唇角笑意僵了僵，又缓和过去，搀起刘燕聆。后者起身时就把手抽离，十足的生疏。
静妃见到他脸上的伤，一时悲从中来，“又是十殿下做的？”
刘燕聆偏头躲开她关切的视线，语气淡淡的，“不碍事。”
“是本宫没用，在后宫人微言轻，没能好生护着你。”静妃习惯他的冷待，也了解他向来沉默寡言，心里的愧疚也愈加深沉。
静妃没多留，只是送来些寒冬要用的取暖物件和各种补药汤品。弥夭托腮望着对桌一言不发削了近半个时辰木雕的刘燕聆，好奇道：“你和静妃……”
刘燕聆抬眸看她，她立刻改口，“……长的不是很像。”
“她不是我生母，我的母亲……已经过世了。”
弥夭挨近他坐，安慰道：“我娘也过世了，我爹总说小时候他给我既当爹又当娘，一有陌生女人进家门我保管大哭一场，害他至今还是个骡夫。”
刘燕聆削木头的手顿住，长睫掩不去眸底得悲伤，“你爹很好。”
说起这个，弥夭突然想起一件事，连忙说道：“小燕，你能帮我一个忙吗？我想出宫去找我爹，但皇宫太大了，我会迷路。”
“你爹？”
弥夭点头，“他是御史大夫，叶景来。”
刘燕聆皱眉，奇怪道：“叶景来？当今朝廷的九卿中没有叫这个名字的，你说的御史大夫姓何，叫何云疏。”
“怎么可能！”弥夭惊讶，他爹在朝为官天下皆知，而且很受皇帝倚重。刘燕聆也不知道她怎么会说这句话，一脸迷茫。
弥夭觉得心底空空的，总像悬着，“那……你认识一个叫刘易邺的人吗？”
皇帝的名字，他作为儿子该晓得吧。
孰料，他竟摇头，“宫里没这个人，或者……是哪个藩王？”
“不是吧，你连你爹的名字都不知道吗？”弥夭一脸懵逼，摊手无奈。反倒是刘燕聆被她搞得莫名其妙，“我父皇……叫刘懿。”
什么！
西梁什么时候易主的？
弥夭有些激动的拎起他的衣襟，“你爹贵庚？”
“四十有三……”刘燕聆本就生的小，被她一拎整张小脸快要缩到衣领里。弥夭有些抓狂，不对啊，皇帝分明该二十八岁。
弥夭拿手指了指左脸眼睑下方，情绪激动：“你再好好想一想，你爹是不是还有小名啊，这儿是不是有块淡褐色的疤，眼窝有点深长的……很漂亮。”
他算是听明白了，刘燕聆目光冷下来，一把挥掉她的手，冷笑：“原来，你进宫别有目的。我父皇三宫六院美眷无数，他对谁都朝三暮四，更别提你这个什么都没长全的黄毛丫头。”
弥夭上去就给他脑袋一记巴掌。
“你打我干什么！”刘燕聆吃痛得瞪她。
弥夭抡起拳头，恐吓道：“我还想再揍你一拳呢！小屁孩，虽然你身份尊贵，但我年纪比你大，怎么说都该是我教训你这个黄毛小子！我对你爹没兴趣，要有兴趣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下场，再说，我这个鬼样子，我想对他有意思，他能看到吗？”
刘燕聆冷呵，给她一个白眼。
“你不信的话，过些天我带你去看，御史府可没有叫叶景来的人。”
弥夭点头，“一言为定。”
其实，弥夭很好出宫，有次徐姑姑出宫置办东西。弥夭就跟着，在大街上乱晃，按着熟悉的路线前往叶府。
只是宽门厚宅上悬着的牌匾，写着“何府”两字。
宅院里，布景都是不同的，花坛中心本没有锦鲤池的。幼年她曾失足坠池差点淹死，爹就命人把这极好看的锦鲤池给填了。
她的闺房也是空的，爹的房间住着陌生的人，就连府邸里的家仆都不一样，更没有小草的身影。她甚至怀疑，这里到底是不是曾经的奉阳，还是人死后虚幻出来的鬼境。
弥夭回宫时，刘燕聆正坐在少顷殿外的木阶上削木头。小脑袋不住得往院落深处张望，等一袭藕粉出现，他连忙起身往殿里钻。
“你去哪了？”刘燕聆坐在屋子里，望着失魂落魄进来的弥夭，详装无意地问。
后者完全没听到他说话，自顾自往游廊另一边走。他立马跳下椅子追出去，拦住她的去路，“放肆，本殿下问你话呢！”
叶弥夭低头看他，语气有些疲倦，“你说的都是对的。”
说完越过他继续往前走，徒留一头雾水地刘燕聆在原地，望着她轻飘飘地背影，啧声道：“今天这是怎么了？”
晚膳时，叶弥夭都心神不宁的。刘燕聆特意将桂花糖往她面前推，她只懒懒瞥了一眼。屋子里安静的出奇，自从她到了少顷宫，刘燕聆用膳时都不许人随意进来，令她能肆意捧碗大吃特吃。叶弥夭嘴里的芹根嚼了半天才咽下去，叹了口气，搁下筷子说：“我饱了。”
“你就吃了一根菜根。”刘燕聆不可思议。
起先，她还以为她吃的该是元宝蜡烛。叶弥夭也觉得自己该吃这些东西，两个吃瓜孩子就一个搬元宝蜡烛，一个张嘴吃，咬得一嘴蜡，恶心了她好多天。
“一根菜，一顿餐，足已。”叶弥夭拍了拍他肩膀。
刘燕聆无语，“你别说得像是我每天只给你吃菜根，这少顷宫里就你食量最大。”
叶弥夭没心情拌嘴，往殿外走。还没到门口，紧闭的殿外传来徐姑姑的说话声：“贵妃娘娘，殿下正在用膳呢。”
“什么排场，吃个饭需要关门闭户的吗！”另一个女声冷笑呵斥，语气里满是轻蔑。叶弥夭疑惑得要去一探究竟，殿门就被嘭声推开，撞得她一个趔趄摔个结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