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夭换完干净衣裳，外屋正热闹。男孩坐在桌边，一个奶娘模样的妇人正麻溜地往桌上布菜。弥夭深吸口气，舔唇嘿笑，“好香呀。”
“坐下一起吃吧。”男孩向她发出邀请，正在盛汤水的小满脸一红，偷瞄了一眼旁边的徐姑姑，垮下肩，“奴才怎么能和主子同桌而食呢。”
弥夭半个屁股已经坐下，闻言，屁股悬空望了他一眼，“到底能不能坐？”
他不语，默认。
弥夭也不拘束，坐下。
“他们唤你殿下，你是皇帝的儿子？”弥夭边说边往桌上的菜肴里瞄。男孩点头，惊到弥夭。天，皇帝的小孩都这么大了！
她最后选了碗肉桂粥，却没勺子，见奶娘手边有一副碗筷起身去拿。指尖方拿走碗筷，奶娘就一阵鬼叫：“啊-
吓得其余几人都是一跳。
“怎么了？”小满奇怪道。
奶娘指着被弥夭拉着的碗筷，满脸惊恐地说：“动了，它动了！有鬼！”
什么意思？
弥夭试探得抬起瓷碗，顷刻小满和奶娘抱成一团尖叫连连地往后退。弥夭心头一震，瞪眼去看身边咽下半口粥的男孩。
“她们……看不到我吗？”弥夭抖声，不敢置信地望着瑟瑟发抖的两人。
男孩显然也处在迷茫状态，为了进一步验证，弥夭起身将旁侧的花盆从高架上推下。泥土倾翻，盆栽闷声落地。小满和奶娘已经跌坐在地，双手合十，只差没念阿弥陀佛。
弥夭看着自己的双手，剧烈颤栗起来。
原来自己，真的死了吗？
“你……”男孩起身要说什么，弥夭已经提裙冲了出去。
都是她咎由自取，擅自出逃，爹和小草现在一定急坏了。连人带车翻下悬崖，一定尸体摔得粉身碎骨了。
弥夭越想越伤心，像只无头苍蝇在宫里乱跑。算命先生说贵不可言，这都成鬼了，真是鬼不可言。弥夭下意识去摸腰里的璞玉挂，却摸空。
怎么会，少顷殿那会儿还在的。
弥夭红着眼眶往回走，一路在地上扫视。走过三重门，璞玉挂正孤零零躺在地上。弥夭加快步子要去捡，有人比她先一步。
是个看上去和弥夭差不多年纪的少年，却比她高了一个头。白衣狐裘，玉簪半绾乌发。他虽生的没少顷宫那位好看，却风姿极佳，颇有倜傥之感。
风拂过，他掩唇轻咳，似有病态。弥夭站的五步远，已然闻到风中裹着一股药草味。
“怎么办？”弥夭头大，这么病弱的小公子，她要是直接上去抢，要是他吓坏翘辫子，她就造孽了。
但不去拿，他又看不到她，怎么还给她呢？
弥夭抓耳挠腮地想法子，白衣少年朝她走来，“是你的吗？”
见她不回答自己，少年噙笑将璞玉挂往她眼前凑，“你是在找这件东西吗？”
弥夭本以为他在同别人说话，才没搭理，没想到他竟然将玉挂直接递给她。弥夭又惊又喜，杏眸忽闪，包着泪望他，“你……能看到我？”
看来，这宫里很多鬼眼啊。
少年望着她，心头一怔，“一个大活人站在跟前，想看不到都难吧。”
“大活人？呵呵。”
弥夭真想告诉他真相，看他一脸善良温柔，终究没忍心。接过璞玉挂，弥夭朝他施了一礼，“多谢小公子。”
话落也没发现少年一脸错愕的表情，转身就走。徒留刘如玉一人惊诧愣在原地，良久才虚扶了把墙垣，不敢置信轻喃：“难道，我大限将至？”
分明是个娇俏可人的小宫女，怎么顷刻就从他眼前消失不见了……
从前听说书先生说，皇宫很大，她不信。如今一见果然非同小可，弥夭找到璞玉挂后沿途找宫门，绕了大半天还是没找到。
“早知道，方才应该问下路。”难得碰到个能看到她的。
弥夭朝着行走的宫女太监大叫半天，也只是空气的待遇。她突然有点想念少顷宫的小屁孩了，要是他在就好了。
弥夭挨着门槛坐下，感觉鼻尖一凉，抬头发现天色渐暗，缓缓下起零星小雪。她已经蒙了，六月的天，怎么下雪了？
看着往来婢女太监一身夹袄，她突然脑子一激灵，难道……现在是冬天？难怪她老觉得好冷，但她离开叶府那会儿分明是春末夏初了。
雪越下越大，弥夭坐在廊下看着漫天飞雪，心也跟着一点点发凉。叶府现在一定乱成一团，爹不知道怎么样了？
这场雪很久才停，弥夭决定先回少顷殿。凭着记忆在偌大宫廷内院游走，兜兜转转几个来回还是来到原来的地方。
“你还敢还手！野牛！怪物！”不远处的宫墙边传来孩童的谩骂身，弥夭跑过去，发现几个衣着不俗的胖小子围拢揍着被摁在雪地里的男孩。男孩想要反抗，小牛皮靴就不分轻重地往他身上踢。弥夭挨近，发现被挨揍的正是少顷宫那位。
“住手！”弥夭大喝，才想起他们压根听不到。当即抓起地上的雪，揉成球往那群臭小子脸上砸。为首的胖小子愤怒地环顾四周，叫：“谁！给本殿下滚出来！否则杀了你！”
凑近些，弥夭认出，这几个不就是早些时候池边见死不救的人吗。立时气不打一出，抓起把雪往他衣襟里灌。
冻得他哎唔乱叫，原地乱跳。
弥夭继续朝她们扔雪球，一扔一个准，吓得这帮小霸王抱头乱窜。弥夭笑得合不拢嘴，去扶地上的男孩。
他像是闹变扭，一下甩开她的手。
“怎么了？”弥夭追上去，见他一身的雪和额角的淤红，本想提高的嗓音忍下，“大雪天的，你怎么不打伞呢？”
“你也没打伞。”他反咬一口，唇线下弯很容易猜到是在不悦。弥夭呵笑，“我要是打伞出门，还不把人给吓死！”
他这才隐约透出抹笑，弥夭眼尖得发现，弯下身凑过去嘿笑：“你该不会是出来找我的吧？”
显然被猜中，他脸色一变收敛笑意兀自往前走。
弥夭跟上去，“喂，年纪不大，脾气不少啊。”
“我不叫喂，我有名字，刘燕聆。”
“小燕。”弥夭笑着给他取小名，刘燕聆抬头瞪了她一眼。他本就生的漂亮，瞪眼发怒都像小猫挠人，可爱至极。
走了一段路，他终于憋不住，启唇道：“你呢？什么名字？”
“叶弥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