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虚子被姜道桓赶出冥府时,依然笑脸呵呵,丝毫不见狼狈之色。
跟他一起被踹出来的小道童,表示十分费解:“师父,你为何不直接向那姜道桓求情,请他饶魏师弟一命。拐弯抹角咒一个鬼有血光之灾,介不纯属找骂嘛!”
苦虚子直起腰杆,气定神闲:“我的宝贝徒弟那么抢手,盯上他的可不止冥府。”
“还有……鬼谷?”
“没错,这件事本质就是天、地、人三方势力的博弈。让冥府针对鬼谷,你猜谁会是最后赢家?”
“自然是咱们蓬莱了!师父高明!”
“桀桀桀桀桀桀……”
姜道桓惹了一身晦气,闭眼时满脑子都是苦虚子那张阴险狡诈的老脸。
为了不影响正常工作,便想去孟婆那儿讨点快乐水。
路上遇见鬼吏在运送一批刚断气的新地狱,大多数都是自然老死,只有两个是毒死的,面色青紫,七窍流血,那叫一个惨哟。
等等……两个?
姜道桓一伸手,便抓住了踩着小碎步追在末位的绿衣女子,单手将那女子提在半空,看着她扑腾扑腾小短腿,一张小脸憋得通红。
嗅到从女子身上散发的浓郁药香,显然并非正常死魂。
走在前面的鬼吏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转身向姜道恒行了一礼:“老大,怎么了?”
姜道恒一脸冷漠道:“没事,这小鬼交给我了,你先去十殿阎罗那儿报道吧。”
“属下遵命。”
目送着鬼吏离开,女子更急了,翻着白眼,一边张牙舞爪,一边大口喘气。
姜道恒问她:“你干嘛呢?”
女子恶狠狠地回答:“我要抓没空气,令你窒息!”
“噗嗤……”
姜道恒被她逗笑了,玩心大发,在她脑门上轻轻弹了一下,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啧,八成是空的。”
女子忍无可忍,破口大骂:“何方死鬼!安敢弹我脑瓜崩儿?你知道一个脑瓜崩儿对于我这样的花季少女是多大的伤害吗?你知道我是谁吗?知道我师父是谁吗?知道我未婚夫是谁吗?”
“他们是谁我不关心,但你一个活人滥用禁术,坏了这里的规矩,就关我的事了。”姜道恒戳了戳她红肿一片的脑门,眼底笑意更深了,“说说吧,你姓甚名谁,从哪里来,潜入冥府有什么目的?”
“你让我交代我就交代,我不要面子的吗?有本事放下老子,我们一对一较量!”
“好啊。”姜道恒刚撒手,女子便如利箭般窜了出去,可惜没跑两步,就被脚下的铁链绊倒了。
“好疼!”女子趴在地上,一双美眸瞬间挤满了泪花。
姜道恒可不懂得怜香惜玉,蹲在旁边,笑眯眯地说道:“从我手里逃脱的犯人还没出生呢。小姑娘,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女子扭过头,气鼓鼓地嘟囔道:“孟十七。”
“啊?”姜道恒弯下身子,与她贴近了几分,“你说什么?”
“我说,我叫孟十七,鬼谷神医的传人!为了救人才使用追魂术来到冥府的!我师父说了,只要我肯学医,必然身体倍棒吃嘛嘛香,起码还能再活八十年!就算你是鬼吏也不能滥用职权处置未死之人,否则我就是化作冤魂,也要找你的上级投诉你!”
一口气说完这么多话,孟十七累得大喘气,心里更是叫苦不迭。
她是万万没想到啊,才到大会第一关,病人分配到她手里,还没来得及诊脉就咽气了。
一看十六师姐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就知道这事儿八成是她在捣鬼!
早年间,孟十七在师父的藏书馆里翻阅过一本《鬼医要术》,里面记载了一些起死回生的案例。哪怕是咽了气的病人,只要医术够硬,也能把人从鬼门关拉回来。
孟十七就是这么恍恍惚惚跟着病人阿奇进了冥府,靠着书中描述的特殊方式隐藏生气,不仅骗过了同行新鬼,连引魂的鬼吏都没发现。
要不是这个多管闲事的死鬼,她早就把阿奇的魂魄带回去了!
“明明都自身难保了,还想着救人,你倒真是医者仁心。”姜道恒毫不留情地讥讽道。
虽然他是死神,却并不信奉老神棍那一套,所谓八卦,不过是无稽之谈。
但当老神棍预言中的医女出现在他面前时,他倒有些好奇,这医女究竟能玩出什么花样?
“你……”孟十七语塞,一下子红了眼圈,然后伏在地上呜咽起来。
“哎?”姜道恒没想到她这么爱哭,除了弹过她一个脑瓜崩儿,还用铁链锁住她的脚,害她摔一跤,他也没干什么丧心病狂的事啊!
好吧,或许对于一个会大喘气的花季少女来说,这些事已经很过分了。
幸亏他死得早,在冥府混了个编制,不需要再去投胎,也不用面对这么麻烦的生物。
反正就一次,姑且忍着吧。
姜道恒叹气,摸了摸她的头:“你师父一定没教过你,凡事要量力而行。知道你也自身难保就好,哭吧,哭出来就不想作死了。”
“我没有作死!”孟十七猛抬起头,打开他的手,用力吸了吸鼻子,“我从小就色迷,就喜欢美男子!如果治不好病人,我就会输掉比赛,我的未婚夫就会把我换掉,另娶其他师姐。我就……我就再也不能嫁美男子啦!呜呜呜呜我好惨哟……”
“天底下又不是只有那一个美男子。”
“可他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美男子啊!他是我的一生所爱,是我的精神支柱,他是,我的神!”
“那你看,我算美男子不?”姜道恒凑上去,笑眯眯地问。
孟十七眨了眨眼睛,此时才终于认真审视这个死鬼。
明明是个鬼,可他的皮肤一点也不白,带了点淡淡的小麦色,一身飘逸的黑袍,头发以玉簪束起,几缕须发随意地垂下,棱角分明的五官,不怒自威的气势。
即使笑得再好看,也不能埋没了他那张气死人的嘴。倒像是话本里一手遮天的权臣,还是结局悲惨不得好死的那种!
是以,孟十七无比真诚、无比坚定地摇了摇头,道:“哪怕全天下美男子都毁容了,你也不算美男子。”
“你懂个屁!”姜道恒愤怒地又弹了她一个脑瓜崩儿,“毫无审美的蠢妇!”
孟十七憋着火,梗着脖子道:“你再动一个手指试试?哪怕你把我弹成傻子,从精神上打击我成千上万次,我也不会承认你是美男子!”
“那如果……”姜道恒话锋一转,“我能帮你救人呢?”
“我的老天爷啊!我见到了什么?一个美男子?你……敢问仁兄,怎么称呼?”
“鄙人姓姜。”
“哦!姜鄙人啊!你真是美得惊天地泣地狱神,全天下再找不出第二个像你这样美的死鬼!”
“你的未婚夫与我,孰美?”
“当然是你了,我一介蠢妇的未婚夫,哪能与你相比?”
呸呸呸!魏子都最美!
一介死鬼,哪能与她那举世无双的未婚夫相提并论!
“哈哈哈哈哈……吾心甚美,美滋滋啊!”姜道恒被夸得心情大好。
“嗯嗯!那救人的事……”
孟十七眼巴巴看着他掏出生死簿,翻到阿奇那一页,刚要下笔,又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