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十七被吵得有些烦躁,掏了掏耳朵,虽然对于这样的结果,她很满意,毕竟九师姐从小看她长大,待她极好,她自是希望九师姐成为那个活下来的人。只是……
“你的病人是林二小姐,如今她已油尽灯枯,你转正的机会怕也渺茫咯。”此时此刻,姜道恒的风凉话格外刺耳。
孟十七不由得攥紧拳头,起身,目光咄咄,逼视过去。
姜道恒被这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扭过头,故作镇定地道:“怎么?你不能转正,就打算找我出气了?”
孟十七面部僵硬地勾起嘴角,笑得咬牙切齿:“姜鄙人,借一步说话。”
有林洛白这个大喇叭在,当下环境的确不适合“谈心”,姜道恒挑了挑眉,应声:“走啊。”
陵阳侯府很大,来往下人不多,远离那处蔓延着悲伤的院落,二人走在僻静的庭园中,错落有致的假山,波光粼粼的清池,五彩斑斓的春花,时不时有蝴蝶停留其间,如今风光好时节,竟成了林二小姐香消玉殒的忌日吗?
“姜鄙人,你是来收林二小姐的魂吗?”孟十七站在一片海棠花丛前,声音很轻,像是不想惊吓到落在花间的蝴蝶。
“嗯。”姜道恒淡淡地回应道,“看样子,她撑不过今夜了。”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当然记得,可我向来秉公执法,你想打感情牌,委实选错了人。我不可能网开一面,让林二小姐继续留在人间的。”
“我的意思是,第一次,我用二十年寿命,换给了阿奇。这次,我能不能再用二十年寿命与姜道恒交换,换林二小姐活着?”
这本就是一场公平交易,孟十七本以为,姜道恒会像第一次那样爽快。可他却好像受到了刺激,两只手狠狠地掐着她的肩膀,将她整个人转过去,面对着面,愤怒的声音惊飞了蝴蝶。
“你就那么想嫁给魏子都?”
孟十七歪着头笑:“我只是想救人,跟魏子都有什么关系?”
“医好林二小姐,你便能在天门医馆转正,便离丰都城主提出的三个条件,又近了一步。这些日子你的辛苦,不都是为了最终成为他的妻子吗?难道林二小姐的下场还没让你醒悟?嫁人有什么好的,人家避之如洪水的命运,你却上赶着去?”
姜道恒一席话,震得孟十七有些发懵,好久才反应过来,缓缓开口道:“可是,林二小姐不喜欢谢吟风,我却是真心喜爱……”
“什么是真心?”姜道恒打断道。
“真心就是……就是……”孟十七想了一会儿,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词,“爱能止痛!”
姜道恒:“……”
气氛静得可怕,姜道恒那双眼眸如黑曜石一般,看不出情绪。孟十七心里没来由的发慌,战战兢兢地说了句:“我跟你抢人,你是不是很生气啊?毕竟……你等了那么久,只差一个,便能转正了。我才努力了几天,就这么累,那你的千年辛苦……一定很难熬吧?”
难得从孟十七口中还能听见这种人话,姜道恒刚有些欣慰,便听见她话锋一转:“反正你都辛苦上千年了,早就习惯了吧?你们做神仙的,都不应该爱众生吗?我不习惯过苦日子,不如这次你让我,等我跟魏子都过完这一世夫妻生活,你再把他带走,可好?”
所以她孟十七的命是命,鬼差的命就不是命?姜道恒直接给她一个眼神,让她自己体会。
孟十七咽了咽口水,低下头,试探得扯了扯他的衣角,声音低得微不可闻,但他听得很仔细,几乎是一字不落地听进了耳中。
“其实,除了魏子都,我更在意的是人命关天……如果林二小姐就这样死去,九师姐会伤心的。我不想看她伤心……”
“成交。”姜道恒冷冷出声。
孟十七先是一愣,随即抬起头,满眼惊喜地看着他:“你答应了?”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倒映着漫天霞光的色彩,竟让他一时看出了神。
“姜鄙人,其实你也没那么差劲嘛。”孟十七捶了一下他的肩膀,笑容爽朗,“会救人的死神……听上去就很有品。”
“别高兴的太早。”姜道恒无情地打破她的幻想,语气冰冷,“林二小姐的病,并不会因为寿命增加而自动痊愈,反而会让她多受二十年的病痛折磨。而你想再与魏子都厮守的时间也不多了,只剩……四十年。”
“四十年啊……听起来也不短了。”孟十七乐观地说道,“反正有九师姐在嘛,最起码,林二小姐的病可以让她不用再嫁人,九师姐也有理由一直陪在她身边,比起身体的病痛,我更严重病人的心情是否会更加舒畅。心态好了,活着才开心嘛!你可知这世上多少人都是因为心态摆放不端正,最后郁郁而终,到死都在饱受折磨。我能为这些病人做的,便是让他们直到临死前,还能保留一些快乐的记忆。”
如此高境界的觉悟,姜道恒只评价了八个字:“想法不错,再接再厉。”
反正被他敷衍惯了,孟十七也不在意,心里早已装满了对未来即将转正的美好憧憬。
只道这世事无常,往往福祸相依,林二小姐的恐婚危机算是暂时解除了,可孟十七自己呢?魏子都到现在都没跟她解释清楚,那个名叫赤卿的魅魔,为何要横在两人中间?究竟是为了儿女情长,还是像姜道恒一样另有规划?
孟十七可不是那种有话憋着,闷声做好事不留名的主,既然是她从死神里把林二小姐救了出来,自然应当好好宣扬一番。得知解救林二小姐都要归功于孟十七,林洛白那是满心感激,就差跪下来给孟十七当活佛叩拜了。
“下跪就不必了,我可没有红包给你,不过……我的确有件事需要你帮忙调查。”
“恩人请讲。”
“还记得那天我们在长门宫遇见的魅魔吗?想请你帮我调查清楚,她为何要接近魏子都?”
林洛白拍了拍胸脯,爽快地保证道:“恩人放心,我一定帮你办成!”
孟十七擦了擦汗:“做一个恩人又一个恩人,叫我得怪不好意思的。”
“那恩人想让我怎么称呼你?”
“叫我神医大人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