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当风吹起轿帘，我看见了乔装打扮的太子。
他的眸间有着不甘与隐忍。
不甘就对了。
老子抢了儿子的女人，只要是人，就会有不甘。
而这不甘就是我破局的关键。
当今圣上年轻时倒是有几分魄力，勤于朝政。
可惜老了，便犯了所有皇帝的通病，热衷于求仙问道，寻丹炼药。
巧了不是，我在医术上颇有心得。
于是我一时之间荣宠至极。
在宫里的日子也算是顺遂。
除了陪皇帝炼炼丹，只需偶尔去皇后那里请安便好。
皇后不愧是皇后，即使我原是要成为她儿媳的人，现在和她共侍一夫，她都能笑着叮嘱我，让我侍奉好皇帝。
听说背地里，皇后不知砸碎了多少器皿,无数次骂着皇贵妃。
显然，她将我未能成为太子妃的锅扣在了皇贵妃身上。
不过，皇贵妃也不委屈，她的手也不干净。
斗吧，斗得越凶，戏才越热闹。
顾行舟总说我冷血，现在想来，他说的不无道理，对于别人的生死，我的确从未在乎过。
不过，顾行舟，现在我倒是对一些人的命感兴趣了。
哦，对了，除了见这些人，我还得偶尔应付下太子。
我与太子经常出入皇后的宫殿，遇见，是迟早的事情。
在皇后开始坐不住了，频频以了解皇帝病情为由把我叫去罚跪时，我与太子搭上了话。
“皇上的身体一直由你来调理，本宫怕你年轻，肆意妄为，还是去佛前参拜参拜，静静心吧。”
这日，皇后又找了同样的理由罚我在小佛堂抄书。
我离开时正巧太子路过，而我不顺畅的走路姿势也落入了他的眼中。
而我只需露出些许委屈的神色，就够这些聪明人自行遐想了。
越是聪明的人，越能觉得自己能看破别人。
终于有同一天，太子对我说，“婉儿，你等着，等到……我一定会接你到我身边的。”
“妾是不祥之人，妾不敢妄想什么。只要能时时见到殿下就足够了。”我依偎在太子身上，为他系上我精心准备的香囊。
“只求殿下将这香囊时时带在身上，就像婉儿时时陪在您的左右，婉儿已经心满意足了。”我低啜道。
太子显然十分受用，觊觎他父皇的女人给他带来了无上的快感。
看，父皇，你老了，你的女人都是我的，你的皇位迟早也是我的。
顾行舟说过，我低眉间最显温柔，也最会骗人了。
我骗不了顾行舟，骗骗其他人还是可以的。
7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着。
打破表面的平静是在万寿节那天。
在我的药物加持下，皇帝觉得自己越来越年轻，他决定出席万寿节，与民同乐。
在入宫宴时，我遇见了兵部尚书嫡女，也就是现在的太子妃王蓉。
“呦，这不是我们的丽妃娘娘吗？”太子妃身边的跟班嘲讽道。
“我要是某些人啊，就直接一头撞死。未婚夫尸骨未寒就急着攀别的高枝，也不知羞愧二字怎么写……”
世人总是捧高踩低，却总是得意忘形。
“来人，此女对本宫不敬，掌嘴。”真是蠢货一个，她莫不是忘了我现在的身份。
“丽妃娘娘息怒，李家妹妹近日身体不适，也是有口无心的。近日是父皇大寿，要是传出去，怕是对娘娘的名声不好。”太子妃戚戚然地为那人求情，阻止着我。
唉，我原是打算饶了太子妃的，怎奈她自己要跳出来呢。
“罢了，李家小姐既然身体不适，便派人将其送出宫去吧。”我施施然挥了挥衣袖，从太子妃身边走过，满意地看到太子妃脸上惊愕的表情。
太子妃浑浑噩噩地走开了。连的我的侍女小鲤撞了她，她都没有在意。
8
宴会上，杯盏交错，人人都在歌颂着大好河山，为我们的皇帝歌功颂德。
我举起酒杯，看见父亲眼中一闪而过的算计。
“娘娘，相爷请您去御花园的西南角一叙。”一个宫女趁着为我倒酒的机会说道。
“这是为父求来的，为陛下延年益寿的丹药。你找个时候合适的时机献上去。”果然，我不该对父亲保抱有希望的。他没有关心我在宫里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受欺负。
我这个女儿就是他谋权的工具。
“父亲为何不自己献给陛下？”我讥笑道。
父亲似乎没想过我会出言质疑，愣了一下，毕竟在他眼里，我从未违背过他。
未等父亲说话，我便收下丹药，“父亲，陛下离不了女儿太久，容女儿告退。”
等到人走远后，我嗅了下丹药，看来，他们要动手了。
“娘娘。”远处的侍女小鲤向我点头示意。
等我到宴会厅，果然没有见到三皇子和太子妃的身影。
我为皇帝斟酒，“妾祝陛下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日月昌明松鹤长春。”
随着下面群臣的附和，皇帝大笑，饮下我手中的酒。
我趁着皇帝高兴，建议道，“皇上，酒气浊人，妾适才看御花园里的花开得极艳，何不去瞧瞧？”
“是啊，皇上，臣常年在外，还未见过御花园的景象呢。”征西副将王宣逸醉醺醺地应和道。
王宣逸当初和顾行舟一起去巡防边陲之人，不一样的是，他活着回来，并且因杀敌有功，被连升三级。
而顾行舟，马革裹尸，埋骨他乡。
“既然如此，众爱卿，我们便同去御花园。”
起身后，一个不起眼的太监将皇帝喝过的酒杯换掉了。
等众人都到了御花园，便听见不远处传来的嘈杂声。
在众目睽睽之下，三皇子和太子妃衣冠不整地抱在一起。
看到如此场景，皇帝一口鲜血喷出。现场顿时一片混乱。
事情的处置结果很快就出来了。
三皇子目无尊长，幽闭宗人府。
太子妃自请为尼，为皇家祈福。
太子也算是杀伐果断，对自己够狠，够隐忍。
太子妃给他带了那么大一顶帽子，他都要全力保住太子妃的性命。
“他必须保下，你忘了太子妃的背后是兵部尚书。他现在可得罪不起。”我一边查看草药，一边向小鲤解释道。
自小蝶被杖责后，伤势一直未见痊愈，父亲便派了小鲤到我身边。
“娘娘，王大人传信过来，三皇子他们准备在明日动手。”
“好，将消息传给太子殿下。”
“另外，传信给父亲，皇帝现在病入膏肓，命不久矣。”
“小鲤，你妹妹的仇马上就得报了。”
我也没有撒谎，自当初那一口鲜血喷出，皇帝的身体每况愈下，已经不知斩杀了多少为他炼丹的道士。
而我凭借当时偶遇皇帝的香囊，一直安稳地在皇帝身边侍疾。
只因有在我身边，皇帝才能睡得安稳。
“顾齐，别怪我，别怪我……”
“走开，不要过来……”
顾齐，顾行舟的父亲。
通过皇帝的梦魇，我猜到了一些事情的真相。
9
这日，我正在房内配药，听见门外传来的厮杀声。
不一会儿，三皇子提着血淋淋的长剑走了进来。
我立马起身挡在了皇帝跟前。
“三殿下，您这是要做什么？还不快退下。”我呵斥道。
“闭嘴，这里什么时候由得到你这个女人说话。”
“逆子！你竟敢做如此谋逆之事！”龙床上的皇帝被气得直喘粗气。
“儿臣这都是和父王学的。”
“父王，要是不想你的爱妃受罪，还是乖乖写下传位昭书吧。”三皇子一把将我扯过去，用剑指着我的脖子。
皇帝没有瞧我，只问：“太子他们呢？”
“父皇放心，只要您写下诏书，太子哥哥定会无虞，但您要是慢一点……”说着，三皇子的剑向前，我的脖子上便出现了一条血痕。
我面无表情地站在那儿，仿佛被刺伤的人不是我，手在背后小弧度地挥了挥。
正在僵持中，一个士卒滚跑着进来，“不好了，太子殿下将我们的人马全部包围起来了。”
“什么？这不可能！”
三皇子不可置信地向门外走去。
“有什么不可能的，区区巡城军，怎能比过兵部的禁卫军。”
“兵部？”
三皇子立马明白过来，自己早已落入太子的圈套里。
“太子哥哥真是好谋算。”三皇子仰天大笑。
牺牲一个太子妃，让他误以为太子已经失去了兵部的支持。
所以在兵部尚书来找他时，表明愿意扶持他登上皇位，只求到时候让王蓉归家，三皇子便轻易相信了他的话。
“王朝阳，今日他能牺牲掉自己的妻子，来谋取皇位。来日他就能杀掉你这些有功之臣，来消灭他的罪证。”
“三皇子说笑了，太子殿下是国之正统，老臣也只是顺应天意罢了。”
“好一个顺应天意，王朝阳，你这个老贼，我要杀了你。”说罢，三皇子提剑向兵部尚书刺去。
众人连忙上前阻挡。
谁知三皇子半路转身，杀向了太子。
“噗……”
“噗……”
几乎同时，剑从太子哥和三皇子的身体内穿过。
众人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纷纷震惊不已。
我被吓得大叫起来，立马跑过去检查太子和三皇子的呼吸。趁着众人还未回神，拔走了他二人腰上的银针。
“快传太医！传太医！”现场一片混乱。
谁也没想到，事情会是这个走向。
太子和三皇子在同一天没了。
毕竟，我下的毒，神仙来了也救不了。
皇帝龙颜大怒，再次呕血，他的身体真的撑不了几天了。
10
皇后在三皇子逼宫时，便被皇贵妃派人勒杀。
皇贵妃亦被皇上赐白绫自尽。
已成年的公主皆已外嫁，宫中只剩下四位未成人的公主，及一位不足4岁的皇子。
得益于先皇后得手段，现在整个后宫连个主事的都没有。
“丽妃，朕已命不久矣，可朕舍不得你怎么办？”皇帝用手抬起我的下巴，细细地摩挲着我的脸。
“皇上天龙转世，定会无虞。妾愿意终身侍奉皇上，永远陪伴在皇上身边。”我跪坐在那儿，面不改色地继续喂着皇帝吃药。
皇帝定定地看着我，不放过我脸上丝毫的表情。
事到如今，他似乎猜到了某种真相，但他现在什么也不能做，什么也不能说。
“去把丞相叫过来吧。”
皇帝从我的脸上收回了目光，挥了挥手。
我的父亲，你如愿了。
两日后，皇帝驾崩。
皇帝留有遗召，立年仅4岁的五皇子为新帝，封我为太后，并垂帘听政。
此遗召一出，满朝哗然。
但无人敢提出异议。毕竟朝中刚经历过一次大洗牌，谁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在睡梦中脑袋掉地。
一时，我们姜家风头无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