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新帝年仅4岁，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奶娃娃。
朝堂的一切事务都由我这个太后来决定。
而我的决定绕不过我的父亲，姜丞相。
“太后，大燕国刚刚国丧，新帝年幼，可经不起再一次的动荡了。”户部侍郎在朝堂上大声谏言。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要我们不顾天境城的百姓，向北疆乞尾求和吗？”
“此乃权宜之计，等我国国力恢复，可再将天境城抢夺回来。”
“北疆人残忍暴虐，等到那时，还有天境城百姓的活路吗？”
……
大燕朝刚经历国丧，北疆便在边境虎视眈眈，朝堂上吵得不可开交。
“依丞相的意思呢？”我隔着屏风看向百官之首。
“北疆野心路人皆知，若求和，恐有损我大燕朝威名；若派兵去迎战，敢问王将军，我大燕可还有足够的兵力？”
我知我父亲的意思，他想求和，却不想将这卖国懦弱的骂名背在自己身上。
“目前能调动的兵力不足5万，顾家军……”新任兵部尚书顿住。
“说下去。”
兵部尚书告了声罪，“若顾家军出战，此困或可解。”
“你这老儿，自顾行舟将军身死，顾家军兵符自此下落不明，现在上哪儿去找兵符。”
“若没有兵符，只怕顾家军难以调度。”
下面顿时吵成一团。
我示意黄门，“肃静！”
“也就是说，有顾家军便可出战，若没有顾家军我们大燕朝就要去谈和，是也不是？”
下面顿时一片寂静。
“丞相？”我继续追问
“是。”
“先帝圣明，已将兵符交于本宫。”
“征西副将王宣逸何在？”
“下官在！”一身姿提拔，身着甲胄的人出列答道。
“即日起，封你为征北将军，赐尔军符，调派顾家军，前去北疆迎敌。”
“是!”王将军铿锵有力的受命，眼角的伤疤将其整个面庞衬得十分威武。
军符的出现，人员的任命，只在一瞬间便完成。
其他人根本来不及制止。
天境城，是顾行舟拼死护下来的，我不允许任何人去破坏它。
12
“太后，姜丞相求见。”
“告诉父亲，为顾行舟报仇是我唯一的心愿，等到北疆事了，他会得到他想要的。”
父亲因为北疆的事情多次私下求见，我都拒了。
我知道，顾行舟在北疆被害，其中就有他的手笔。
他要顾行舟死。
一个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一个是手握重兵的将军，如果他们成功缔结姻缘，先帝便该睡不着觉了。
我的父亲，为了保住自己的权势，他必须让这个婚约不作数，同时也为了让我继续替他发挥最大的作用。
这一切的前提，就是顾行舟必须死。
他和太子达成协议，以天境城许诺北疆，而后借北疆之手杀了顾行舟。
他扶持太子登基，太子许姜家皇后之位。
只是他们没想到，后面出现了先帝这一意外，我成了先帝的丽妃。
在都城的其他仇人都死了，只剩下他了。
我的父亲最看重名誉，我想到了他最好的结局。
13
对北疆的战事一切有序进行，只是都城中突然多了许多的流言。
“听说了吗？”
“听说了，姜丞相为了让自己的女儿嫁金皇宫，不惜出卖顾小将军，至顾小将军身死。”
“这事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可信吗？”
“你说呢，反正，现在龙椅边上坐着他姜家的人呢。”
……
流言在不经意间已传满整个都城，战争在即，朝中有人建议，搜查丞相府，以平悠悠众口，以安民心。
谁都知道，搜查肯定是查不到什么的。只是堵住外界的声音罢了。
可就是在众人意料之外，在丞相府真的查出了些东西。
我亲自下令将丞相下狱。
“父亲。”我看着一身囚服，却身拔挺直的男人，心里却说不上难过。
“我倒是小瞧了你。”姜桓忠端坐在那儿，似乎他是还是在庄严的朝堂上，而不是处在充满恶臭的囚牢里。
“你是从哪儿找到那些证据的？”
“我是父亲您一手栽培的，自然深得您真传。”
“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小蝶是我的人？”
“一开始便知道。”
“难怪……”
“你就这么恨我？”
“是。”
“为了顾行舟？”
“还为了我的亲生母亲。”
姜桓忠猛地抬头，手上的镣铐被扯得沙沙作响。
“你为了攀附权贵，抛弃妻子，为了将我夺走，掩盖自己的过去，又将我母亲毒杀！”
“为什么恨你？因为我亲眼看见你逼迫母亲喝下了毒药！”我嘶喊道，仿佛要把这么多年压抑在心底的情绪统统喊出来。
我挟掉眼角的泪水，恢复了平静，冷冷地看着他，“那时我便发誓，要亲手毒死你。”
姜桓忠听到这，全身发出灰败的气息。
“没想到啊，没想到，我最终会输在你的手里。”
“也不亏，果然是我姜家的种！”姜桓忠大笑起来。
他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不孝女，送别父亲。”我看着父亲的尸体，缓缓地跪在了地上。
父亲，我给你用的是和母亲同一种药，到了黄泉，你自行向母亲请罪吧。
14
父亲死后，我彻底进入了朝堂中心。
以前，他们对我不放心，是因为，姜家太过势大，而如今，就我一个女人，他们相信，我翻不出什么花样来的。
他们需要一个没有任何后台的傀儡。
这是他们愿意看见的局面，所以对于父亲的死，没有人过分的追究。
世人就是这样，只要对他们有益，他们便能三缄其口。
我掌权后，借着小皇帝的手慢慢发布了一些政令。
向下取仕，扶持商户，广开学堂，甚至鼓励女子入学……
这些政策的颁布，少不得会侵害了一些人的利益，而我也曾多次遇刺。
多亏了王将军临行前给我留下的影暗卫，我才能多次化险为夷。
影暗卫整日的一身黑，神出鬼没，但有需要时他便会出现，明明蒙着面纱，却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太后，那个影暗卫可吓人了。”自从三皇子死后，小鲤的家仇得报，整个人开朗了不少。
我在考虑将她放出宫去，这深宫权势害了多少人，总要有人肆意潇洒的活着。
“怎么，上次还不是说人家风姿洒脱，有大侠风范？”我调侃道。
“太后，”小鲤被我羞红了脸，“上次是上次，您不知道，我无意中看见影暗卫脸上、背上都是伤疤，密密麻麻的，可吓人了。”
“是吗？”听到小鲤的话，我陷入了深思。
不久，在举行的秋猎时，我便再一次遭到了行刺。
这一次的刺客十分厉害，我身边的侍卫不敌，纷纷中招，到最后，只剩下影护在我的身边。
我们越退越远，最终在一处山洞里躲避。
在影出去布置洞口时，我拔出匕首狠狠的划向自己的胳膊。
我要确认一件事。
影回来后，看见我受伤，眉头皱起。撕下内衣边角便要为我包扎。
我趁其不备，一把扯下他的面纱。
影反应迅速，未等我看见他的面容，便转身躲了过去。
“转过来！”我的声音有些发抖。
“哀家命令您转过来。”那道黑影依旧没有动作。
“求你，转过来……”
我举起刀，再次狠狠地划向自己。
刀上瞬间染满了鲜血，不过不是我的，是影的。
他徒手握住剑刃，这个傻子，还是舍不得我受伤。
我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脸庞，想问些什么，眼泪却瞬间留了下来。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掐着自己的伤口，让自己保持冷静，这才发出声音。
那人拿着刀，在地上写，“在你进宫后。”
进宫后。
我咧开嘴想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造化弄人，为什么不早一点！为什么不早一点！只需要再早一点点！
再早一点点，我就不会嫁给他人！不会卷进深宫！不会离他那么远！
我们本来已经抓住幸福了啊。
我恨他！
我无声地嘶吼着，发了疯似地扯住顾行舟的衣服，不住地拍打着他！
顾行舟紧紧地抱住我，任由的在他身上撕咬发泄。
15
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缓了过来。
我看着地上的字……
不对！“你的嗓子？”我指着他的嗓子。
顾行舟摇了摇头，冲我笑了笑。
我再也忍不住，扑到顾行舟的怀里，放声大哭。
知道他死讯的时候我没哭，决定进宫我没哭，被三皇子拿刀胁迫我没哭，甚至亲手杀了自己的父亲，我也没哭。
顾行舟回来了，我可以哭了。
在简单的包扎之后，顾行舟“告诉”了我事情的经过。
在落下悬崖后，他被一户人家所救，能行动时便拼死赶回都城。
无财无物，还带有一身伤，等到他赶回都城，却得到了我于前一天进宫的消息。
顾行舟没有说他着急赶回去的原因，我也没有问，可我知道，是为了我。
那时顾行舟已死的消息已经世人皆知，他口不能言，面容又被毁，身上无一物可证明自己的身份。这一路上的艰辛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轻描淡写地“说”着这一切，可是顾行舟，你该多疼啊？
拼死回到都城，知道自己的爱人进了宫，你该有多绝望啊！
我抚摸着顾行舟脸上的伤疤，无声地哭泣着。
我和顾行舟紧紧地抱在一起，恨不得时间就停止在这一瞬，让我们就这样到天荒地老。
16
接应我们的人还是如期来了。
顾行舟也猜到了，这一切都是我为了引他出来的圈套。
他看着我的手臂，露出了不赞同的神色。就如往昔，我一时贪新，熬夜看话本，被他抓包的时候。
还是熟悉的人，一切又好像都没有变，但我和顾行舟都知道，我们回不到过去了。
顾行舟没有问我为什么进宫，我没有问顾行舟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相认。
我们中间隔的不仅仅是这几个月的时间，还有各自心中过不去的坎。
我们默契的什么都没有提，没有想。
我继续回宫当我的太后，他继续做我的暗卫。
我们没有在交流过什么，也不知道还能交流些什么。
只是从那儿以后，我再也没有梦魇过。
给顾行舟治治伤，我们偶尔一起翻到屋顶看月亮。
其实我私心想着，这样的日子也挺好的。
可是边陲传来战报，急需支援。
我看着顾行舟，我们什么都没有说，也什么都说了。
他不可能不去的。
那里有他牵挂的事，有他放不下的百姓。
战报传来的第二天，我没有上朝，和顾行舟一同出了宫。
我们装扮成一对最最最平凡的夫妻，在都城过了平凡且幸福的一天。
就好似以前，顾行舟带我偷溜出丞相府，享受片刻的自由。
只不过，现在喋喋不休的人便成了我。而顾行舟则是一脸宠溺的看我闹，看着我笑。
“顾行舟，要活着。”
我看着顾行舟离去的背影，在心里默念。
我再一次来到了普化寺，一衍大师没有见我。
当初他没有拦住我进宫，自然也不会见我这个满身杀戮之人。
我没有强求，只是默默地跪在佛前祈祷，寄希望于神明，希望漫天神佛能庇佑那个心怀天下的傻子。
我的手不干净，顾行舟是无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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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边陲大捷，北疆递来求和信，一切尘埃落定。
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那个喜欢一袭红衣，策马驰骋、活得肆意潇洒的少年。
他可能带着我们的梦自由的活着。
也可能……不再回来了。
也可能，明天就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