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接前面叶辞在街头淋了许久雨的剧情片段,化妆师为了突出叶辞面色苍白的感觉,没有给裴泽的脸上妆,只特意将嘴唇化得毫无血色。
裴泽穿着湿淋淋的衣服,银灰色的头发也被雨淋湿,刘海不再有蓬松的感觉,显得愈发长。
布置好光影后,这场戏正式开拍。
叶辞站在阴影中,长长的刘海遮住眼睛,他握紧拳,像是想通过这样的行为来克制自己的情绪。
他脸上没有表情,整个人却显得阴沉,似乎能感觉到他几乎淹没到胸口的燥郁,以及眼中几乎不可察觉的希冀。
叶辞倚在这扇门边已经等了许久,上次他来时,见到了那个让他久违感到温暖的人。那个人带着温柔笑意,笃定的对叶辞说,他觉得叶辞并没有那样坏,所做的那些荒唐事并不代表他的本质。
从那天之后,叶辞不知出于什么心理,
不再时不时冲动和同学拳脚相向,不再随意逃课,甚至不再经常赤红着脸同父母争吵不休。
叶辞的自尊心不愿意他承认自己是为了沈斯年,那个仅有一面之缘的人说的话才开始慢慢有所转变。
可他暂时为自己找不到其他更好的理由,或许可能是内心深处其实并不需要也不想要其他答案。
叶辞低着头,脑海中又浮现出沈斯年的脸,他白皙秀气,五官挑不出一点错处。或许第一眼不会带给人太深的惊艳感,但你会一眼就记住他的长相,越相处,越会感受到对方的精致好看。
沈斯年说话慢条斯理,轻轻柔柔的,如沁人心脾的春风一般拂过人的心头,他语速并不快,却让向来不愿意听人啰嗦的叶辞记住了他说的每一句话。
叶辞没有沈斯年的联系方式,不知道沈斯年究竟什么时候回来。
哪怕他明知道沈斯年和他的表哥吴禹晖住在一起,只要打个电话让吴禹晖早些回来,叶辞就能进到房间,洗个热水澡,收拾整齐的再次见到沈斯年。
但他心里隐隐抗拒着先见到的可能会是他表哥这个可能性,甚至他想,如果沈斯年回来时,吴禹晖没有在旁边就好了,如果他能够和沈斯年有独处的时间就好了。
脑海中出现的这些和沈斯年相关的念头让叶辞觉得莫名,他不清楚自己怎么会对一个于彼此来说算的上陌生的人产生亲近感,想要见面的迫切感还超过了从小相处到大的表哥。
叶辞理不清,太多事,太多情绪交杂在一起,他干脆将那些对自己的质疑先放到一边,不再深想。
外边天色逐渐黯淡,亮起如豆一般的万家灯火,叶辞仍旧固执的等在这里,倔强的连姿势都没有换。
他不是没有想过放弃,直接离开,但想要见沈斯年一面的想法超过了那些垂头丧气的念头。
叶辞只想要和沈斯年说上两句话,然后他就会离开。
所幸,他终于等来了沈斯年,而且如他真实所愿,沈斯年身旁没有吴禹晖的身影。
布满阴霾的一颗心,仿佛得到了一丝光亮。
沈斯年从电梯走出来,低头找钥匙的一瞬间余光似乎瞥到他的房门口立了个身形修长的人。
沈斯年心中一惊,却没做出什么反应,他停住脚步抬头试图仔细去看时,声控灯暗下来,只隐隐约约能看清门边人的身影轮廓。
沈斯年不由得产生些紧张的情绪,但他不是个过分胆小的人,他不动声色的退后一步,手已经伸向电梯,另只手藏在口袋下,不轻不重的手里晃动了下钥匙。
声控灯亮起,片刻后沈斯年也看清了那个人是谁。
“小辞?你这是…淋了雨?”沈斯年诧异得有些失声。
叶辞指尖无意识颤了下,他看向沈斯年,发丝一滴雨水滑落至瘦削的下巴,直至没入衣领,而后消失不见。
即便是这样显得落魄的时候,沈斯年也不觉得叶辞很狼狈,他太好看了,好像不论什么样子,都能成为一种他独特的魅力。
叶辞克制着自己不外露出自己此刻最真实的情绪,只抿唇静静的望着沈斯年,一言不发。
沈斯年皱了皱眉,快步走向叶辞,“六点钟的时候外边已经停雨了,你已经在那之前就来了?现在已经超过八点,你等了多久,怎么不给禹晖打电话?”
叶辞一直在这里等着,一口水都没喝,再开口时声音低且哑,“没电了。”
他对于沈斯年前面提出的问题避而不谈。
沈斯年握了下叶辞宽大的衣袖,手心果然传来一阵湿意。
他不再多说,立即拿钥匙开了门,他递了双拖鞋给叶辞,是上次他穿过的那双。
叶辞却没有动,只站在门边,看着他动作。
“怎么不进来?”沈斯年有些奇怪的问。
叶辞不说话,也没有往前一步。
“禹晖前天去国外参加培训,之后就直接准备考试了,这段他不在的时间里,我替他照顾你,好不好?”沈斯年放柔了声音,对叶辞笑笑。
他以为叶辞不愿意进来,是因为吴禹晖此刻不在。
或者说从一开始,沈斯年便理所当然的觉得叶辞之所以突然出现在这次还等待了许久,是因为他是来寻找自己表哥吴禹晖的。
而吴禹晖不在这里,叶辞自然对他感到陌生,不愿意再靠近。
不论是出于和吴禹晖的关系,还是仅仅出于叶辞淋了雨这件事,沈斯年都不能当做视而不见。
听沈斯年前半段话时,叶辞心里没来由的感到些许欣喜,可之后的话又让叶辞将心底那一点欢喜按捺了下去。
叶辞摇头,还没说话,沈斯年走上前,拉住他,“如果你现在需要有这样一个人,或许那个人不需要说话,只需要安静的存在,哪怕不想要看到,但只要知晓有个人在这里,能够起到些许慰藉作用就足够。”
“也或许你想要一个健忘的倾听者,让你诉诸一些心事,他不会记得这些,只沉默的听,而后很快就将这些忘记,不会再与你提起。”
沈斯年顿了下,叶辞望着他的眼睛,脑中思绪翻涌。
“小辞,如果你今天不想再独自面对那些无论如何也排解不了的情绪,我可以成为任何你心中需要的存在,只要你不让自己生病,好吗?”
沈斯年眼中似有盈盈星光,牵引着叶辞的心神。
他心中涌入暖意,恰到好处,那是沈斯年给予他的。
于是叶辞情不自禁跟随着自己内心深处最真切的想法,迈步走进房间。
这场戏结束,喻简攥住裴泽的手心,触及到一片温热,稍稍放下心。
根据喻简和裴泽的表演,徐征临时改了许多次剧本。裴泽的接受度目前还没喻简这样高,也没有彻底习惯徐征跳脱到完全没有规律的拍摄方式,有时还未将新剧本中人物情绪吃透,那边徐征就要喊开始,不可避免的卡了很多次。
就连喻简,也有失误的时候。
来来回回折腾了许久,裴泽一直穿着湿衣服,在被体温和天气因素影响下衣服多少会被烘干一些,但为了凸显真实感,还是会再次将裴泽身上的衣服再打湿一点。
哪怕温度维持在二十多度左右,喻简仍旧担心裴泽会着凉,毕竟衣服上的湿气全都进到裴泽身体里了。
好在徐征终于不再有想法或是意见,摆摆手认可了这条,又琢磨下一场拍摄去了。
喻简立刻接过甄溱递来的毛巾帮裴泽裹上,又让裴泽坐下,帮他擦拭着头发上的水。
看着喻简严阵以待的样子,裴泽握了下喻简的手,“拍前喝了姜汤,没事。”
“让我猜猜阿泽喝了多少,可能大概半口,或者不到一口?”喻简问,其实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裴泽一年四季常喝冰水这个习惯喻简努力去试图纠正,可裴泽口味刁,挑食到极点这件事,喻简一点办法也没有,不出意外大多数时候也乐意顺着他。
裴泽默了一会儿,看了甄溱一眼,甄溱顾不上感叹,立刻会意的从包里拿出保温杯递给裴泽。
这是昨夜喻简特意嘱咐甄溱让她记得准备好的姜汤。
打开保温杯的那一刻,裴泽眉梢一跳,将杯子拿的远了些,眼里的嫌弃几乎要跃出来。
甄溱在一旁看得好笑,连忙撇开视线,免得真的笑出声被裴泽记上一笔。
从前裴泽哪有这种时候,想做什么想吃什么从不考虑养不养生健不健康,率性而为,在外边几乎没人能劝他,还没开口就被他冷冷的神色吓退了。
现在喻简在身边,倒是“乖顺”了不少。
喻简叹声气,正想说不喜欢就不要勉强了,就到了裴泽飞快的喝了两口,然后将杯子快速递给甄溱,一秒都不愿意多拿。
像是喝了什么毒药。
如果甄溱没有理解错裴泽的眼神,那这个保温杯之后都没有机会出现在裴泽面前了。
甄溱险些压不住疯狂上扬的嘴角。
裴泽抽出纸巾擦了嘴,片刻后又擦了一遍,虽然脸上仍旧没有情绪,但了解他的人不难读懂,如果不是条件不允许,他现在想立刻去漱个口。
喻简觉得有些好笑,心里又忍不住软得不成样子,假如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他会想要去亲亲裴泽。
可现在,在剧组这么多人面前,他只能在替裴泽擦拭头发时,很轻的捏了一下他的耳垂。
本来该要继续的拍摄计划被徐征叫停,他将这场戏的剧本翻来覆去的看了许多遍,又将喻简和裴泽两人放入情境当中,怎么想怎么觉得情节不好。
于是徐征大手一挥,宣布现在开始放假,改好剧本再说。
十分随性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