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星期后就是婚礼,他瞒着所有人离开了,只留下一封信,你爷爷很生气,说不论他走到哪里都一定要将他找出来,锦舟却是反应最平静的那个,只说让他走吧,这辈子都不用再见了。”
回忆起往事,赵女士压下眼底的酸涩,不再继续说了。
婚礼在即,请柬都已经送出去大部分,冯老师这样离开,婚礼自然办不下去,只得宣布取消。
那段时间裴锦舟就成了被这些个圈子里的人谈论最多的那个。
她年纪还这样小,连法定结婚年龄都不到,冯老师就这样离开,甚至连责任都不用付。
裴锦舟往后还有大好的人生,裴先生和赵女士不认为她肚子里另外一半血缘来自于冯先生的孩子该生下来。
总归是一条生命,还未出生出失去了父亲的爱,又发生了这些让人难过的事,若是连裴锦舟都不愿意对这个孩子再付出关爱,孩子又何其可怜无辜呢。
可裴锦舟最是执拗,无论旁人如何说,她一定要生下裴未晞。
到底怀了他这样长的时间,能感受到他的生命存在,总是舍不得也不忍心的。
或许裴锦舟在裴未晞出生时也想过该如何爱他,可看着裴未晞和冯老师多少有些相似的眉目,裴锦舟又做不到不恨。
裴先生和赵女士将裴未晞捧在手心里疼着宠着,裴未晞也依赖着裴泽,也许这给了裴锦舟去忽视裴未晞、甚至逃避过去的好理由,所以在裴未晞不断成长的这段时光里,他常是见不到自己母亲的。
最开始时裴未晞还念着想着,后来随着失望不断累积,裴锦舟一出现就对裴未晞莫名独断专制的态度,让两母子每次见面都只剩下了无尽的争吵。
“奶奶,对不起,我又让你难过了。”裴未晞带着鼻音,小小声的说。
这一声安慰让赵女士忍不住流下眼泪,裴未晞轻轻的抹去赵女士眼角的泪水,哄着她:“奶奶,都是过去的事了,那样的人,不值得任何人记得,来折磨自己。”
裴未晞后来又与赵女士聊了些别的,开心些的事,没有过问那封信的内容。
其实甚至连裴锦舟自己,都没亲眼见过那封信。
她当着裴先生和赵女士的面,将那封不曾拆开却刻着讽刺的信焚烧了个干净。
裴锦舟甚至不用看,就知道里面无非是些忏悔的无意义诉说着自己迫不得已的独白,没有任何实际作用,看了也只是浪费时间。
如果真的觉得自己有罪,就不该直接这样离开,留下这样一封信,难道还想奢求谁的原谅吗?
不过是懦夫行为罢了。
窗帘的遮光性很好,除了微小间隙中透出的那一丝光亮之外,房间里一片暗沉。
喻简半躺下来,缓缓靠近背对着他的裴泽,把手搭到他的腰上,轻轻搂住,低头,在裴泽唇上印下一个早安吻。
“该起床了,大宝。”喻简在裴泽耳边低声说。
裴泽皱了下眉,但没动。
喻简笑了两声,“不想起的话,那再睡三分钟,三分钟之后一定得要起来了,好不好?”
裴泽没反应,半晌后轻哼一声,当自己听到了。
他拍了下自己身侧的位置,又往后挪了挪,然后又没动静了。
喻简又笑着亲了裴泽一口,这次力气重些,之后越过裴泽的腿,躺到了他面前,很快被裴泽搂了满怀。
裴泽没睁眼,但臂弯下很明显不是睡衣的柔顺手感,他又皱起了眉,像是有些不满,“不是说一起起来?”
虽然在同一个剧组,又正是热恋期,但两人一起过夜的次数其实并不多。
一是两人的下戏时间偶然会对不上,二是接触太多,尤其夜里,总是容易发生些什么的。
太过于浓情蜜意的话确实容易对戏里人物状态有影响,徐征特意提过这一点,因此两人都只得克制着。
所以难得的,现实情况允许能够一睁眼就看到爱人就躺在自己身侧的时间里,裴泽有了想要两人能够一起起床,同步换衣服洗漱什么的习惯。
感觉到喻简已经换了外出的衣服,裴泽的那点起床气让他有些不高兴。
本来大少爷的起床气在喻简面前算是很缓和了,但喻简偏偏就乐意宠着他这么点小脾气,也是让人无可奈何。
喻简枕着裴泽的手臂,又抬头亲亲他的下巴,哄着:“大宝是不是有一段时间没吃过我做的早餐了?今天醒的早,我熬了些粥,下次提前和你说,不生气好不好?”
裴泽这几天早起心情总是不怎么好,因为酒店的早餐在他尝来实在一般。
可拍戏期间在各方面裴泽总有许多要将就的事情,但喻简在,就总是想要想办法让裴泽过得更舒心。
“没和你生气。”
裴泽的声音带了些早起的哑,他睁开眼,看着喻简,“以后不用忙这些,这几天戏排得紧,多休息。”
喻简抚摸着裴泽的脸,“好,都依我们家大宝的。”
徐征排的戏毫无规律,有时主演刚到现场,一场还没拍完,徐征就说今天不适合拍这场戏,让大家直接散了,好像时间是绰绰有余,能够随意挥霍。
有时候,就像这几天,把戏排的非常紧,演员们休息时间都快被挤没了,拿出了像是要急着杀青的劲头。
裴泽和喻简到现场,不出意外又拿到了新剧本。
拍戏的时候时间线是凌乱的,徐征的灵感来了,又会将很多剧情揉乱了再重新开始,其实主演们也有些猜不准现在的故事走向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早已经和徐征相熟的喻简按下不提,裴泽已经差不多能够适应徐征的毫无章法的行事风格。但言序进组时间才不过几天,又是第一次拍戏,几乎完全状况之外,自信都快被徐征给磨没了。
今天上午重点拍裴泽和喻简的对手戏,本来言序可以不用来,多休息一会儿,但他还是早早的过来,利用时间多观摩多学习。
经纪人静姐这几天一直跟着他,准备等他稍微能够习惯一点了再离开。
言序和裴泽、喻简两人打了招呼,知道他们需要时间去看剧本,就识趣没再去和他们多聊,走开了。
裴泽刚找到些人物感觉,那边徐征就喊着要开拍。
叶辞自从那天淋了雨住在了吴禹晖那里之后,就没有再离开。
叶家也习惯了叶辞一言不合就闹离家出走,叶父也不知道叶辞那天看到了他和别的女人和孩子在一起,只当他不知道又在闹什么脾气。知道自己儿子是在吴禹晖家里后就摆摆手,让吴禹晖多照顾一下叶辞,有时间辅导下他的功课,他要是不愿意回家,也不必强求。
吴禹晖人在国外,但也没有和叶父叶母多提,只答应下来。
隔着电话也能感觉到叶辞心情低落,吴禹晖就让恋人沈斯年在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多照顾照顾叶辞,又说叶辞脾气不好,什么事情顺着他来就行,不用管他,别和他个半大孩子计较。
反倒是沈斯年笑着安慰担心自己会受气的吴禹晖,说小辞性格其实也没有那么糟糕,不会无理由发脾气的,你们都误解他了。
于是叶辞就这样在沈斯年这里住了下来,叶辞每天的情绪都不是很好,但没对沈斯年发过一次脾气。
叶辞没报晚自习,下午下了课回到沈斯年那里时,沈斯年大部分时候都会在家,不忙的话会给叶辞做晚餐,顺便把他第二天去学校前的早饭提前准备好。
叶辞就会在他旁边不熟练的帮着忙,只是简单的洗个菜什么的。有次叶辞试图帮沈斯年切菜,人生当中第一次拿菜刀,干脆利落的手起刀落就切破了自己的手指,吓得沈斯年再没让他碰过任何刀具,水果也是切好再给他。
沈斯年忙的话,两人就一起在小区周边的饭店吃,再一起散步回来,偶尔聊些趣事。
沈斯年有时会讲他的专业,讲室内设计的那些相关事情,原以为叶辞会觉得无聊,可他却听得很认真,还催促着沈斯年继续说。
叶辞喜欢看沈斯年讲到自己热爱的事物时的神情,眼里都泛着细碎的光,那样生动。
沈斯年说的每一句话,都吸引着他,让他听得专注。
问到叶辞时,叶辞会沉默一会儿,然后说自己做的大概都是些沈斯年觉得无聊的事,指挥打架当上大哥,看不惯那些收保护费的,经常几个兄弟一起跨年级约架,提高自己在学校里“帮派”的地位,不停换女朋友寻求新鲜感,抢占学校广播说些挑衅的话,怎么让校领导血压升高怎么来。
但沈斯年却觉得有趣,一定要听叶辞说完后续,感叹年轻真好。
有时候沈斯年会忙得很晚都不能回家,叶辞就会在小区不远的公交站等着沈斯年,又酷酷的,总是插着口袋走出好长一段路发现沈斯年没跟上来,仰着头站那里等他,好像很不情愿一样,让沈斯年哭笑不得。
偶尔发消息得知沈斯年忙得晚餐都没吃,叶辞就去到沈斯年的学校,给他送打包好的饭菜,或是直接给他订外卖。
他从前没去过吴禹晖的学校,所以他同学们看他面生,问沈斯年这大帅哥是谁时,沈斯年就说这是他弟弟,叶辞一般不会回答。
有一次,叶辞看着沈斯年吃晚饭,叹息着说,如果你真是我的亲哥哥就好了。
沈斯年就会摸一下他的银灰色头发,说在我心里你就是我亲弟。
叶辞垂下眼眸,掩盖住眼睛里的情绪,不知在想些什么。
沈斯年大部分时候都忙着自己的专业,叶辞有一天看着他忙碌的身影,忽然觉得迷茫。
好像他看不清谎言一般的过去,也看不见未来,哪怕他的未来,已经被父母做好了安排。
他把迷茫说给沈斯年听,沈斯年就说,那就抓住当下就好。
叶辞突发奇想想要学习,因为他表哥在电话里说如果有什么不懂的就去问沈斯年,他拿着课本,发现沈斯年与他真的多了更多的相处时间,也将更多的关注和耐心放在了自己身上。
听着沈斯年对他的夸赞,叶辞突然觉得学习也不是一件那么无聊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