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子琰身为太子,但并不得父王宠爱,也从来无心于权力斗争,他只想当个闲散自由身,他想等他再大一些,就去跟父王说将自己的太子之位让给他的兄长苏子墨。
可苏子墨和他反目,母后告诫自己一定要争,要改变当今庸碌的朝堂局势,解救困苦的百姓,也救救她。他被推着往前走,一切都开始不由自己。
苏子墨开始算计他,他一再忍让,他手里有许多苏子墨的把柄,却从来不忍心去拿来对付苏子墨,甚至多次暗中帮助,他天真的想,或许事情还有另一种走向和结局。
直到苏子墨将阴谋用到了他母后身上,直到他得知,今天这场鸿门宴,苏子墨真的想要他的性命,他从来不相信自己不想和他争斗的话。
那杯毒酒会经由一位兄长给他,苏子琰和那位并不亲近的兄长自小便有嫌隙,前几日苏子琰也查到他拉帮结派的证据,他想要致苏子琰于死地的动机已经充足。替死羔羊都已经找好,证据和证人苏子墨自然已经安排妥当,苏子墨一箭双雕的好计谋。
但计划被苏子琰提前得知,他早安排人换了那杯毒酒,在那位兄长给自己递酒时,他故作不知的准备喝下去,却被羽涅抢去一口喝掉,把她自己手里那杯酒给了苏子琰。
羽涅自小便出格,因此苏子琰并没有放在心上,他清楚酒里无毒,因此并没有阻拦。
可如今……
羽涅倒在苏子琰怀里,她抚摸着面前的这张她最熟悉的脸:“你要小心身边人……”
苏子琰浑身发凉,毒酒没有被换掉,而他险些喝了那杯酒。原来他身边,连可信的手下都没有,他从来活在算计里。
大雨如注疯狂洒落,羽涅努力仰起头,想要看清苏子琰,却怎么也做不到。
苏子琰好像这时才想起什么,他将羽涅抱起,快步前行,语气急促,像是想让自己相信什么,“你会没事的,我带你去看御医,你会没事的。”
羽涅勉强牵起嘴角,她腹内似乎坠了什么重物,撕心裂肺般的疼痛绞得她不得解脱,她用尽力气紧紧用双臂圈住苏子琰的脖子,“这好像,是我们第一次离得这样近。”
说着,羽涅口中又溢出一口鲜血。
苏子琰眼角发红,他满心只有一个念头,羽涅不能就这样死去,他对接下来可能要发生的事心生惶恐,以至于他不断逃避事实:“会有解药的,会……”
羽涅手指抵至苏子琰唇边,苏子琰为她失态的模样让她笑得满足,“子琰,你别害怕,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会陪着你。”
她说,你别害怕。
苏子琰突然就失去了力气,心内一片茫然。
和不断涌上心头的愧疚。
他儿时不得宠,父王不闻不问,母后还未将他带到身边,宫人便更加不上心,说是太子,其实宫里没人看得起他。
兄长们也欺负他,常常抢他的东西,放肆嘲笑他,他胆子小,苏子墨若不在身边护不了他,他便也不敢抵抗,只怕招来其他兄长们更过分的对待。
一天父王突然来看他,还夸他诗做得好,赏了他一些东西,他高兴的捧着东西想跑去送给苏子墨,却被其他兄长拦住,他们嫉妒,去抢他的,他倔强的怎么也不给。不知是谁先动的手,捡起地上的石子砸他,其他的几位兄长也纷纷效仿,他被砸破了头,弄得满身狼狈,最后只得藏在花园一处偏僻的假山后面才躲了过去。
苏子琰身上隐隐作痛,他肚子饿了,又不敢出去,仆人对他不重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发现他不见了,想着想着,苏子琰忍不住委屈得放声大哭。
直到一张小脸塞进缝隙里,先是愣了下,望着他哭得通红的双眼,小女孩又放声大笑,朝她做着鬼脸,“我爹爹说只知道躲在角落哭的男孩子最没用了,你还哭得这么大声,羞死了!”
“哎呀你怎么又哭了,你别害怕呀,看你长得这么好看,谁欺负你了你和我说,本郡主帮你做主!”
初相识时羽涅笑他没用,可自那之后,羽涅再看他,目光中无不是景仰。
从那时到现在,她一直用自己的方法笨拙的护着他。
“你总觉得我蠢笨,你似乎也没有说错,我得知有人要害你,也只能想到这种蠢办法来救你,这条命是我给你的,你可不能再对那些想害你的人心软了,我知道你想要自由,可他们不想让你得到你想要的,他们只想要你的命!”
羽涅肆意流着泪,她攥紧他的衣服,狠声道:“你必须得好好活着,你要长命百岁,你要坐上那个无人之巅的位置,不能再任人欺凌,你不能,你不能……”
羽涅几乎快没有说话的力气了。
她胸膛快速起伏,吊着最后一口气低声呢喃,“我听话本里说,人是有轮回转世的,如果有来世,如果我变成你喜欢的模样,你会不会……”
苏子琰喉头发紧,他几乎快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哑声道,“如果有来世,你不要再遇见我。”
这一世已经无缘辜负了半生,又怎敢承诺下辈子,或许不再相遇,才是他对她最大的温柔。
羽涅不敢置信的睁大眼睛,而后又释然的笑了,她将头靠在苏子琰的胸膛,听着他的心跳声,缓缓闭上了眼睛,“你心里有我,就好。”
苏子琰静默的望着怀里的人。
她刁蛮任性,苏子琰从前只觉得她聒噪不堪,向来对她避之不及,可此后,永远也听不到她的声音了。
他从来不与人黑脸,可所有的坏脾气,所有的决绝,都给了怀中这个为他赴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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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颗泪水混着雨水落到羽涅的面庞上。
纪导喊了“卡”,助理们蜂拥而至,裴泽把乔芷稳稳放下,然后退开一步。
乔芷还有些陷在情绪里,无声的抹着眼泪,助理用毛巾将她紧紧裹住。
喷水机停止工作,裴泽接过甄溱递来的毛巾随意擦了擦脸,抬步往监视器方向走去。
乔芷稍微缓和了一点,也很快跟上裴泽的脚步。
纪导鼓掌:“辛苦辛苦。”
刚才的戏乔芷大部分时间都是仰着头的,雨水不断往她眼睛、鼻子里灌,如果实在吃不消,有些不容易穿帮的镜头可以用到替身,虽然纪导不提倡这一点,但如果演员坚持提出来,他也没办法,好在乔芷一直努力坚持。
工作人员给演员递来准备好的姜茶,裴泽示意甄溱接过,自己并没有喝,他安静的看着监视器里的画面。
纪导长出一口气,试图缓解一下有些沉重的气氛,“你们这一场拿捏得很好,你看那帮小姑娘,现在眼睛还红着呢。”
几人去看,果然大部分小姑娘都哭红了眼睛,手里还攥着纸巾。
一个稍微活跃点的说:“裴哥和乔姐情绪渲染力太强了,我们都忘了这只是在拍戏了呢。”
乔芷虽然眼睛还肿着,但也已经恢复了平常的状态,笑着说:“裴哥可真给人安全感,这衣服湿了之后可重了不少斤呢,结果裴哥抱着我手都没抖一下。”
甄溱适时接过话,“还是因为乔姐您轻,谁抱着您都会很轻松的。”
裴泽看完监视器的内容,在心里松了口气。
在纪导他们讨论要改这场戏之前,裴泽就有和喻简聊过,他觉得如果是以苏子琰以前的性格,或许会直接答应羽涅的话,但苏子琰那时候的心境已经有了变化,不似以前懦弱犹豫,裴泽并不觉得苏子琰会说那样多少显得有些不负责任的只为了安慰人的话。
裴泽认为苏子琰从头到尾其实对羽涅没有过喜欢。
喻简那时候沉默片刻,说,“很多时候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不是只有简单的喜欢或不喜欢,阿泽,你还是把那些人物只单纯当做自己饰演的某一个角色去思考,你可以尝试更深入的去代入,去加强这些人物的真实存在性。”
信念感的建立程度对一个演员的表演有至关重要的作用。
“你进步很大,如果之后还会机会再合作,我相信会看到一位更成熟的演员裴泽。”
纪导忽然语重心长的说。
拍摄的时间其实过得很快,裴泽还有半个月左右就将要杀青,而喻简,似乎只有不到一个星期左右的戏份了。
这天临睡前,裴泽突然想起这件事。
然后他又觉得有些好笑,他和喻简互相试探你来我往,颇有点“乐在其中”的感觉,只是彼此连个联系方式都没有。
或许哪天可以找个时间问一下。
裴泽沉沉睡过去前如是想。
总之所谓的哪天,并不是他有这个念头的第二天,因为裴泽十分光荣的发烧了。
这几天降温降得厉害,裴泽晚上睡觉空调又打的低,本来已经有点轻微感冒,只是裴泽没当一回事。“淋了雨”之后姜茶也不愿意多喝一口,晚上睡觉还把被子给踢到床下去了。他睡得沉,半夜觉得冷卷着薄薄的床单又接着睡,这样折腾下来不生病都对不起空调每天这么敬业的工作。
剧组也几天也连续有几个演员得了感冒,纪导看他状态实在不算好,又担心拍戏时会感染其他的主演,挥挥手让甄溱赶紧带着他去小诊所吃药打针。
甄溱简直操碎了心,裴泽生了病神色更冷,看得人心里发怵,医生给他量体温时手都在哆嗦。
小诊所虽然小,但还是有几间隔开的小病房,前几间都是空的,但摆的都是床,裴泽肯定不愿意往上躺,好不容易最后一间是放的几个躺椅,但是已经有一个人坐那里了。
甄溱叹气,正准备退出来,可她瞪大眼睛一看,睡着的这位不是喻影帝么?
身后传来唐一鸣惊奇的三连问:“裴哥?你怎么在这儿?是来看我们简哥的吗?”
磕cp专用笑容已经浮现在甄溱脸上。
她颇有些无奈的想,有时候真不是她想磕,这实在巧合的事情太多了不得不磕。
这对cp不是天选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