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大陆,分为以南州为首的九个洲组成的凡间世界。每个洲又分为十四座城,南州城便是南州的中心城池。
按照地图上的指引,南州是最为靠近大陆外缘的一个洲,只要走出南州之后便能彻底离开九州大陆,去往蓬莱仙岛。
接下来,他们要去的便是南州城之后的下一个城池——晋安城。
出了南州城之后便一直下雨,夏季的雨水又猛又急几乎不见歇息。南州城是南州最富裕的城池,一出了城门青石路便成了土泥路,车轱辘老是被陷,一行人被雨水拖慢了行程。
好容易来到晋安城,已经累坏了五匹马。
马车是之前被锁在库房里的奢华版本,经过改良裁断了半截,可依旧十分华丽引路人纷纷侧目。里面装置的也多,所以比寻常马车重,还得用四匹马来拉。
已有四天没好生休息过了,向来作息规律的濯清涟面色憔悴许多,一行人皆是为了自己出这趟远门,她不想因自己拖慢行程。
也不知道爹娘到底装了些什么,那样多又这样重,光是行李都装了整整一辆马车。
天色将暗之际,一行人找了家上好的客栈住下。
“小姐,明天穿哪条裙子?”麦穗左手举了一条百褶如意月裙,右手举了一条碧色留仙裙。
濯清涟撑着下巴,手指虚虚一晃,指向了那件碧色。
麦穗早有预料的一笑:“我就知道小姐要选这件。”
濯清涟:……那你还要让我选。
她看着麦穗将那件月裙规规整整叠好,随后放在地上的小箱子里,那全是自己的衣物。
这个房间不大,被几个大箱子一堆就更显得拥挤。
麦穗打扮干练,黑发束的高高的,穿着一身黄色束腰中裙,轻快的穿梭在几个箱子之间,尽管手里还忙着事儿呢,嘴上还在问她饿不饿吃不吃虫子干。
从濯清涟有记忆以来,麦穗就像只小蜜蜂嗡嗡嗡一直在身边,她总爱穿的一抹黄,看着小家碧玉,但实则她腰间的双刃月可以精准无误的劈死天上鸟雀。
这次去蓬莱仙岛,除了麦穗和小神仙,其余都是签了生死契的护卫。
此行凶险,麦穗得知要一同陪去却开心的笑了,那夜她抽抽搭搭的抱着自己,哭着说要一直保护小姐。
濯清涟很愧疚,愧疚他们都在为自己付出,而她自己拿不出什么东西回报。
“麦穗。”她轻声唤着。
麦穗扭过头,关切的问:“怎么了小姐?”
濯清涟起身,从最大的箱子里拿出一件黄色的衣裙来,这是皇帝赏给自己的———月华芙蓉襦。
布料是西域进贡的芙蓉丝,轻薄柔软,又韧性极佳不易破损,颜色是莹润的月牙白和亮眼的芙蓉黄,两样颜色交错令人难以移目,整个煜朝便也只有一件,送给了当时患病连连的濯清涟。
“我看你爱穿黄衣,我平日却素爱青色、碧色,闲置也是无用,这件就赠予你吧。”
濯清涟说着,便将这件裙子放在麦穗手里。
她却连连拒绝,推辞着:“小姐这是圣物!我一个奴婢穿了怎好?”
“拿着。”濯清涟不让她拒绝,直接披在了她身上。
之前皇帝赐下这件衣物时,向来对外在之物不在意的麦穗,却忍不住看了好几眼。
这下他们就此远离了京城,便是谁穿也不知道了。
麦穗确实打心眼里喜欢,眼里流露出几丝欣喜,罕见的抿唇羞涩一笑,“谢谢三小姐……”
濯清涟也跟着开心起来,催促着她,“快去换上吧,我一次都没穿过,你穿着肯定好看极了。”
“嗯……”麦穗欢喜难掩,当即便换上了芙蓉襦。
忽的一下,好像有什么东西徐徐落在了地上。
濯清涟低头去瞧,只见一朵紫色凤凰花躺在地上。
是从麦穗衣里落下来的。
她弯腰捡起,这花还是犹如那日所见那样,紫色妖娆,金色的花蕊好像发着淡淡晕光,十分夺目。
“咿?”麦穗瞧见了这朵凤凰花,不由说道:“这都是那日在凌云山捡到的了,一直放在荷包里竟也忘了,今日一瞧这凤凰花居然没有半点枯萎之态,当真是神花啊。”
距离凌云山一行,已过去了一个多月,这花竟然还保持着刚摘下来的模样,真不愧以一花之力,让整座山在城里闻名。
濯清涟指尖轻轻捏着,徐徐转了一圈,这还是她第一次近距离看。之前娘亲在身边,她没有放开性子玩,只是淡淡看着满地凤凰花,却始终没有捡一朵来瞧瞧。
今日这朵,被摘下多日却还是芬香无比。
好香啊,仿佛比那日见到的还要香。
她忍不住用鼻尖凑近,触到了柔软的凤凰花瓣,凉凉的,还有点痒。
“小主人……”
甜甜的又奶声奶气的声音陡然响起。
濯清涟和麦穗相视一眼确定不是彼此发出,随后开始四处张望寻找那个声音的来源。
“谁!”麦穗将濯清涟挡在了身后,双手已摸向腰间的双刃月。
“小主人,我居然还能见到你啊!”
话音刚落,一团紫色的光从濯清涟手里渐渐扩大,忽的一下便照亮了整所房间。
她突然感觉到手里拿着的那多凤凰花不见了,而在妖异浓郁的紫色中,有一个模糊的人影渐渐浮现。
还在外买马的白泽闻到了不寻常的味道,白衣一闪便即可来到了房间中,瞧见周围紫光涌动,下意识想要用诀法驱散。
“等等!”濯清涟拦住了他,不顾麦穗的阻拦要去看那个模糊的人影。
“小主人!”一个紫团子‘咻’的一下就跳了上来,搂住濯清涟的脖子开心的欢呼,“太好了太好了!我在人间等了十八年,从未想过有一日还会再见小主人,你怎么现在才亲亲我呀,早该亲我,我就早日能和小主人团聚了……”
濯清涟很是诧异,她并不知道眼前这个紫团子是何来历,只是脑海的潜意识令她忍不住靠近,这团子口中的小主人,是自己?
房内紫光消散,紫团子的模样也渐渐清晰。
它一头短短的紫色卷发,两颗圆溜溜的眼睛也是紫瞳,皮肤不白偏粉,软乎乎的一团,挂在濯清涟身上像个紫薯汤圆。
见团子没有威胁,麦穗才放下双手问:“你是谁?是妖精还是妖怪?”
她乃土生土长南州土著,自然从未见过如此奇异的事。
未等小团子回话,白泽开口了。
“你是……蓬莱仙岛的。”
紫团子颇为一惊,随即开心的笑道:“对呀!我和小主人都是蓬莱仙岛的呢,我叫芋泥呀!小主人可还记不记得我?”
“……芋泥?”濯清涟跟着念了一遍,却只觉得陌生,可这团子口中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都是蓬莱仙岛?
白泽走过来,将她身上的‘紫薯汤圆’一把拎起,随后用指尖点了点它脑门。
随即,在肉眼可见的程度下,‘紫薯汤圆’从一个团子长至成了七八岁凡人模样的小萝莉。
“哇!遇到仙人了!”芋泥开心的原地转圈。
它在人间沉睡了十八年,灵力早已消散四方,现在得濯清涟的爱抚才能幻化出人形,现在若非得了白泽一丝神力,往后它还将继续保持团子形态。
白泽淡淡一笑,“你是蓬莱仙岛的,为何会认作三清作为主人?”自从那夜记忆被刺醒了一点点后,他便唤作清涟为三清。
“什么认作呀!她本来就是呀!”
三人震惊脸。
芋泥又扑回濯清涟怀抱,边蹭脸边说道:“我本是蓬莱仙岛上的一棵凤凰树,小主人常来我树下煮酒煎茶,后得了小主人一丝神力我才幻化为人形,此后伴在小主人身侧百年,不过后来,不知小主人犯了什么错,违背了西王母,就连天帝都为之震怒。”
“那时的小主人好伤心啊,哭的灵力枯竭,青丝华白,我为了帮助小主人恢复,耗尽了我千年灵力,记忆就此断了,只记得那日小主人小心翼翼的捧着我,一滴滴泪珠砸在我的身上,寒若白雪,水落成冰……”
那日的记忆断了之后,再次醒来便是在凌云山中。
凌云山脉含有微弱灵力,在被世人当做神花的十八年中,它的花瓣随风飘落,落花成根,不过几年便将山顶的风光全铺成紫色。它攒一丝灵力便释放一丝灵力,只为将自身的芬香传的越远越好。
它想让小主人知道,它在这里。
濯清涟依旧十分茫然,为何它越说越奇幻,自己明明是一介凡人,何来与它主仆相伴蓬莱仙岛一说。
只是看着芋泥十分粘爱自己,她只好淡淡一笑,不予置否。
麦穗倒是听得津津有味,忍不住抓住话里的重点,问着芋泥:“那你说,当时小姐是犯了什么错啊?就那么那么厉害的神仙都在生气?”
只见芋泥委屈的摇了摇头,“在人间我耗费灵力太多,凌云山上的灵力根本不够我用,久而久之,我的本体和记忆都受到了损害,已经不记得当时发生了什么……”
麦穗怏怏点头,“好吧。”不过她很好奇三小姐在天上会是怎样的一个神仙呢?应该不会生病了吧。
芋泥又抬眼望着它的小主人,心疼的握住她双手。从刚才醒来后它就知道,小主人此时已成为了凡人,身体十分虚弱,而且还在慢慢的消耗。
她的生命就像快要燃尽的烛火。
“小主人……”芋泥紧紧抱住她,要是现在它有灵力定要全部给她的小主人!可是现在它只能勉强维持人形,人间的灵力太少几乎没有,它没办法再次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