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肖恺换了身衣服先下去帮我妈收拾碗筷了。
我拿了衣服换洗,浴室里蒸腾着的热气,滚烫的水从花洒淋下来,我整个人站在热水之中。
带着温度的水流划过肌肤,连着疲惫一起冲走,毛孔打开了一样神清气爽。
我收拾好便下了楼,肖恺穿着围裙正和我妈说着什么,见我来了,眼里透着笑意。
“醒了?饿不饿,一会就吃饭了。”我妈眼睛红红的,像是才哭过一样。
我走到了她的身边,像是小时候一样抱住了我妈的手臂。
“妈,对不起。下次这么危险的事情我不去了好不好?”
我的头搭在妈妈的肩上,这个我无比熟悉和依赖的女人如今眼角已多了几道皱纹,蓬松卷曲的黑发里也冒出了许多银丝。
我妈的身上永远有着让我安心的香味,像是洗衣液的味道但却又不太一样。
“好了,好了。收拾收拾吃饭吧!”
我妈转过了头,随手将炸好的肉圆塞进了我的嘴里。
香脆的外壳咬破之后是带着咸香肉汁的内里,肉馅之中还加了姜末去腥。
跟小时候的味道一模一样。
“好吃!”
我满足的点了点头,转身帮着去端菜了。
梵黎和方子乾受伤比较轻,等我将菜摆上桌子的时候,二人已经坐在了沙发上,梵黎左手缠着白色的绷带,方子乾小麦色的皮肤上大块小块的涂着碘伏,深些的伤口上了药,拿医用胶布压着无菌棉垫。
当初他和那怪物纠缠的时间最长,因为距离较近的原因所以外伤相比梵黎看起来要可怖,但还好也只是视觉上严重一些,没有伤及内脏。
“何措措,这是我这病毒肆虐以后过的最舒服的几天了……”
梵黎整个人瘫在沙发里,额头上的一块还有些肿,泛着青紫色,跟我说话时,开合的嘴唇牵扯到了嘴角附近的伤口,疼的她嘶的一声。
“你好好呆着吧!一会记得多吃饭少说话,不然你那伤口肯定又会破开!”
我拿着餐盘,将桌上的饭菜夹了一些走,又盛了碗汤,连着白米饭准备端上去给无法移动的队长送去。
“你这是要给队长送饭去吗?”
梵黎没听见我说的话一般,一手按着拿伤口,一边开口问。
“是啊,肖恺跟我说队长伤的蛮严重,再深一点可能就直接救不回来了。”
“不过还算幸运,没有伤至内脏,要知道我这里可没有专业的医生;能跟着书治一治的也只有皮外伤和各种小病。”
那天回来之后,肖恺看着昏迷的我们四个,只能撑着将我们身上的伤口处理好,队长的伤口有着严重感染的风险,那丧尸的爪子不知道有没有藏着其他病菌。
梵黎站起身,那右手刚想接过我手里的餐盘,一双小麦色的手却直接半路截下。
方子乾站在桌边,他有些不好意思。
“我去吧!队长那边我可以负责照顾。你们……你们女孩子受了伤要好好休息!”
丢下这句话,他直接端着餐盘向楼梯走去。
残了一只手的梵黎无奈的耸耸肩,随后拉开椅子在餐桌边坐了下来。
我看着逃离一般的方子乾再回想刚刚他说的那话,眼神朝着梵黎飘了过去。
“我听肖恺说,你看到我俩之后就直接晕了过去,后来是方子乾带着一身伤,杵着拐棍一瘸一拐的背你下去。”
梵黎愣了一下,木木的说了句。
“我还以为是村民把我抬下去……”
“不是哦,方子乾那小子还是挺不错的,人都要崩了,还强行背着你下山。”
睡醒之后肖恺跟我讲的很详细,大约是架不住我眼里那探究的欲望。
“吃饭了要!”我妈将最后一个菜摆上了桌子。
我这才想起,房子里还有一个病号没有露脸。
“我上去喊个人。”
跟梵黎说完,我便爬上了二楼。
房间很安静,我敲了敲门。
里面并没有回应。
“你出来吃饭吗?你的身体要按时吃饭才有抵抗力…..”
门突然打开,我的手滞留在半空中维持着方才敲门的姿势。
肖恺的衣服穿在他的身上有些太大了,灰色的衬衫扣子系的一丝不苟,长袖半挽露出半截白皙的小臂,下摆松松的束在带着休闲感的长裤里,腰间一条哑光质感的皮带,脚口处微收。
我对上他的眼睛,正有些诧异这同之前天差地别的穿衣风格。
“谢谢,我这就下去。”男人的神情依旧是一副冷冷的样子。
我从门前挪开这才想起自己到现在还根本不知道他的名字,这相处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他在身后跟着,我下着楼梯。
“方便告诉我你的名字吗?之前有人问过你,你也不愿意说……”
我转过身看了一眼他。
男人礼貌性的朝着我道歉,声音平稳清冷。
“抱歉,之前的我对你们抱有防范之心,所以可能有些事情做的不合礼数了些。”
他顿了顿。
“我叫顾凌霄。”
阳光透过二楼的窗户,直射进楼层,他在逆光之中,我有些看不清他的脸。
“没关系,我起初也不信任你们,末日之中人之常情而已。”
我脑子里浮现的却是当时穿着他格子衬衫对着我举枪惊慌的场面。
这前后衣品风格也差太多了……
“走吧,几个老熟人都等着。”
不再看他,我朝着一楼走去。
房子里人一多,桌上的菜色也多了起来。
上次我从湖边拎回来的乌鱼炖成了奶白色的汤,我妈自己照着说明做的嫩豆腐切成小块掩在汤里。
餐桌上摆着冒着热气的盘子,浓郁诱人的香味勾引着在座人的馋虫。
下午现炸外酥里嫩的肉圆,西红柿炖牛腩,白切鸡,水煮虾;屋外那片开垦的土地蔬菜长势很好,掰了几颗油麦菜清炒,之前我囤在冷冻柜里的玉米和豌豆配上胡萝卜丁香甜可口。
众人已经坐在桌子前,只等我和身后的男人。
这场晚饭,我爸和方子乾聊的倒是挺起劲,两人就着部队生活聊到如今末世里的种种。
梵黎是只管埋头苦吃,两耳不闻窗外事,我妈对于梵黎这捧场力度很是满意,已经开始询问梵黎的意见确认明天的菜单。
我和肖恺也是感叹了一番现在满溢的幸福感。
顾凌霄进退有度,礼礼貌貌;对于我妈问及他父母的事情打着太极将话题转向了其他地方,但对于我妈夹给他的菜倒是一口不剩的全都吃光了。
“小顾啊,你是做什么的?”
我妈看着顾凌霄。
男人放下手中的筷子,一脸正经。
“阿姨,我是b城的医生。”
我妈一脸了然了的表情,点了点头。
“医生是个好职业,走到哪里都吃香的。”
但顾凌霄此话一出,梵黎,肖恺,方子乾以及我的目光都看向了他。
梵黎有些不喜的撇了他一眼,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忍下了。
方子乾眼里惊讶多过不满。
他二人想必是因为顾凌霄身为医生,却对于众人的伤不闻不问有些不满。
我更多的可能是惊讶,要说男人说自己是医生,我还抱着些怀疑的态度,毕竟当日他腹部受伤自己完全不知道怎么处理,还是我替他包扎的。
察觉到我探究和怀疑的眼神,顾凌霄毫不避讳的直接和我对视。
“措措之前还说这里没有医生,担心队长受伤比较重会感染。现在好了,正好专业对口。”肖恺伸手替我舀了碗鱼汤,白瓷的碗香气四溢。
可是我已经喝不下了……
胃里满满当当,一碗饭两碗汤……
“之前手臂受伤,没有及时帮助到大家,后面如果大家的伤口有什么问题或者说身体有哪不舒服,可以尽管来找我。”
顾凌霄拿抽纸擦了擦嘴,那眼睛看了肖恺又转而看了我一眼。
我被他看的有些发毛,低下头,端起鱼汤喝了下去。
晚餐结束之后,顾凌霄去看了队长,梵黎跟着去了,说是不信任他;我在走廊上看见梵黎拿着一张写了几行字的纸直直走了过来。
她皱着眉头,纸条递给了我。
“那个叫……顾….”
忘记了名字,她改口。
“那个顾医生说让你看一下上面写的这些药有没有,没有的话拿类似功效的给他,多拿几个他看一下哪个可以用上。”
纸上写着的药有些我认识,有些却是完全没见过。
“你不是不信任人家?现在直接改口喊顾医生了?”
梵黎叹了口气,“没办法,术业有专攻么!日后说不定还得麻烦人家,虽然我是不太喜欢这个人。”
“但看他的样子不像说谎。”
我决定带顾凌霄直接去我储存药品的地方看一下有什么能用的直接拿过来就好。
打开门的时候,顾凌霄正在给队长的伤口上药重新包扎。
平常流血不流泪的汉子,如今躺在床上被沾粘在伤口纱布折腾的纯色苍白,冷汗直冒。
队长闭着眼,五官都拧成了麻花,嘴里依旧不愿意发出一声。
“他的伤口确实已经开始感染了,腐败的人体会产生许多致命的病菌,如果后期消炎不做好可能直接会伤口化脓,严重点脂肪液化,还会感染周围好的地方。”
男人头也不回,认真的将纱布一点点和肌肉组织分离开,碰到撕不开的地方,他拿着棉签沾着生理盐水,拿着镊子一点点的操作着。
待到所有的伤口重新暴露在外,他揪着指尖处将医用的橡胶手套脱了下来甩进垃圾桶。
“药拿来了?”
我回过神,“直接跟我去储藏室看一下吧,有什么要用的直接拿过来。”
……
队长的胸口有几截只是皮外伤,消了毒,撒了药。
另外的一部分需要消毒以后缝合。
重新包扎的纱布整整齐齐,对比之前虽然认真但是裹的毫不透气的扎法,一眼就能分辨出差别。
顾凌霄拿了两盒消炎药,嘱咐队长之后便回了房间。
我去梵黎的房间聊了会天,然后便去找了肖恺,虽然周围大部分的丧尸已经被解决了,但仍然需要人呆在监控室里以防止意外发生。
肖恺拗不过我回了卧室,加上确实我是睡到了快晚上,精神正足,回去也只能玩玩手机干瞪眼。
监控室里有我之前拿过来的毛毯,我连着头将自己包在里面。
柔软的毛毯阻隔了夜晚山林里的凉气,屏幕里各个监控画面也都安安静静并无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