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丽庄严的紫霄宫是玉京山历代掌门日常传道居住之所,金光熠熠,屹立于玉京山脉群峰之巅。
从紫霄宫的殿顶向四周环视,可俯视到玉京主峰殿阁,甚至连那些错落于峰峦、岩洞、和幽谷的宫室也可一并收入眼中。
两条蜿蜒如龙的东、西神道盘桓于紫霄宫两侧。
向东延伸的神道连接着玉虚宫,宫内是供奉着创世尊神三清祖师的三清大殿,向西延伸则是供奉着治世尊神四辅天神的四御宫殿,三清殿与四御宫周围环绕着各司其职的九曜阁。
整个宫殿群巧妙地融汇到悬崖、峭壁那天然地形之中,以因地制宜之手法,利用险峻山势巧妙布局,浑然天成。
而太清真人却从不在紫霄宫中居住,按他老人家的说法,紫霄宫因为地处玉京之巅,殿中实在太冷了,不利于老年人的身体健康。所以除了议事与清修功课外,太清真人更喜欢有事没事的坐在紫霄殿后云宝阁北面的劈柴院里晒太阳。
不过这会儿天还没亮呢,自然是没有什么太阳可晒的。
远离群殿的云宝阁坐落在南面的峭壁石梁之上,石梁四周悬空,下临深渊,倒是尽得天地之气。
阁中北首就是劈柴院,院中只两间屋子,北屋就是太清真人居住之所,东屋则是用来清修之地。
此时太清真人与星月正在东边屋子里,此间屋子布置得都极为简单,一桌一椅一案几一蒲团,案几上的香炉中日夜燃着的清香,令人心静。整个房间里连张字画符贴也没有,四面墙上都是光秃秃的。
这会儿,太清真人正悠闲地躺在摇椅上轻轻晃悠着,微眯着眼睛。
屁股下的这把摇椅还是刚刚指使星月从院儿里拖进来的。
玉星月正规规矩矩地跪在座下将昨晚所做之事合盘托出,不过此事主谋变成自己,亓星河师兄充其量是个被自己威逼利诱的从犯。
星月想着刚才在大殿上的情形,估计师傅已经看出了端倪,也不好完全替五师兄隐瞒,只能小心翼翼地把罪名拉到自己身上。
“都交待完了?”太清真人眼皮都不抬一下的问道。
“嗯。这事确实是弟子一个人想出来的,也是弟子这些日子为了修炼功法实在太努力了,每日都要修炼好几个时辰,实在饿得不行,半夜总是饿醒才想来的馊点子。”
“那个,五师兄本是不知情的,昨日看到弟子白天恍恍惚惚的,问了弟子觉得可怜,才想着帮星月这个忙的……”
星月一边说着一边抬头看看师傅的脸色,见师父并没有睁开眼睛看自己,想必是听进去了,又接着说道。
“五师兄也是关心弟子才被弟子骗的,真不能怪师兄!当然这事更不能怪到清风身上!小清风是最最最无辜的!还请师傅责罚我一个人吧!”说到这星月的语气像是下了什么极大的决心一样施了一个大礼。
“不管跪经也好!手板子也好!闭门思过也好!哪怕……哪怕,师傅要把星月逐出山去,弟子也是没有一丝怨言的。”
说到这跪着的星月上前拉着师傅的衣角,泪水夺眶而出,这一段声泪俱下的演说不禁让人动容。
不过在来请罪的路上时,星月已经把这些说辞演练过几回了,自己上次犯错时就是说到了打手板子什么的,师傅就原谅自己了。
鉴于这次篓子捅地实在大了一些,必须得加上闭门思过和逐出山去这类的套话才行。
眼泪也得这时候派上用场,显得自己这幅追悔莫及的决心更加真实一些。
想到这,星月在心里把整件事盘了一下,应该都说明白了,逻辑也很清晰,声情并茂的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这事儿……”太清真人刚刚睁开双眼,话还没说完,只听的“哐”的一声,亓星河推门而入。
刚就听见小师妹抽抽搭搭的哭声与告罪,再也不能熟视无睹的亓星河大步流星走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在师傅面前。
扣了一个头,大声说道:“师傅,这事是弟子做的,不用小师妹帮我隐瞒,小师妹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被弟子哄骗吃了神羊而已。千万不要罚她呀!要罚罚我吧!”
听到这里,星月嘴角一抽,心里真真的翻了个白眼,“我都认罪了,你蹦出来抢什么风头,傻子。”
“嗯,不用着急,一个一个的说。”太清真人看起来倒是十分悠闲,又闭上了眼睛。
随后而来的两位师兄进门就被此景唬的立在一旁不敢出声。
师傅这云淡风轻的样子,不知对于小五和小七来说是福是祸呀!
“师傅,您罚我吧,药是我弄的,这事也是我撺掇五师兄做的。”星月自知理亏,声越来越小。
这边亓星河也抢着领罪,两人竟争了起来。
此时太清真人眉头一皱,开口制止道:
“你们俩倒是长本事了!小星月呀,让你研习药理就是为了给小清风下药的?还有小星河,背只羊上山就累成那样,平时吃的也不少,身上这么虚?”
“师傅教训的是,啊……”
两人本来正唯唯诺诺的认错,忽觉不对劲,对视一眼抬起头来。
听师傅说了这话,即使目睹了昨晚全过程的二弟子杜星冥,也不明白师傅的意思了。
大弟子严星珏更是一脸疑惑,这祭品丢失的大事怎么师傅跟没事人一样。
屋子里的空气也仿佛凝固了一般,几个弟子都呆在当场,反复琢磨师傅刚说过的话,顺便理解理解这话中的深意。
恩,果然还是不明白!
“呃,昨晚从你俩给清风下药开始,师傅和我就跟在你们后面了。”
为了缓解这尴尬的气氛,杜星冥只能干巴巴地说到。
这下轮到亓星河和玉星月两个人大惊失色了。
“啊?”
“啊?”
“哼!还以为你俩要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原来就是为了点荤腥,真丢人!”
太清真人站起身来顺手拍了拍星月的头,神态慈祥地说:“亏了为师提前做了准备,换了一只羊。”
严星珏三人听到这话顿时喜形于色。
“那太好了!师傅果然有先见之明!”
谁也没注意到身后杜星冥更难看的表情。
东边窗外天已微微泛白,一抹红色朝霞渐渐晕染开来。
太清真人抬头看着东升的旭日接着说道:“要不,为师那喂了雪参的羊就被你们下肚喽!”
“什么?”
“啊?”
“师傅!”
刚刚还庆幸躲过一劫的三人简直难以置信。
星河与星月原来就在想,昨夜明明偷的是师傅的羊怎么今晨就变成祭祀贡品,敢情自己是被师傅坑了。
“师傅,祭品被偷可是大事,您老人家怎么还特意换了。”大师兄也反应过来了,急的一头汗。
“哎哎,急什么!那瘦了吧唧的羊哪有我那宝贝羊珍贵!别说肉质鲜美了,就是功效上也是滋补的上品。”
“已经被他们偷过一次了,哪还能再便宜这两个小贼!”太清真人回过身来愤愤地说道。
屋里的空气再次凝固起来。
又重新瘫到躺椅上的太清真人终于开了口:“嗯,今儿晚上可能有雨,记得叫小清风收被子哈。”
话音刚落,闭上了眼睛,不过很快又睁开眼看着这几个木头人大声道:“都出去!带上门!别打扰我睡回笼觉!”
再不理他们了。
一脸懵的徒弟们只得默默退出去,带上了门。
许久后,院子里的木头人一号开口:“二…二师兄,师傅这是……”
亓星河被师傅这一顿操作弄的有点结结巴巴的,师傅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还十分平静,因为始作俑者正是他老人家。
星冥师兄张了张嘴,没发出一丝声响,他也迷糊了,师傅他老人家究竟咋想的。
“先等等老三回来看看有什么办法吧,不行的话明日下山买只羊凑凑数?”这话说的大弟子严星珏自己心里都没底。
几个人又沉默起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这一天真的很漫长,尤其对于星河与星月二人来说。
如果真的可以,他们宁愿把那只神羊从肚子里掏出来重新拼一下。
终于挨到太阳快下山了,青色的天空逐渐暗沉起来,从劈柴院中向西望去,玉京群山被夕阳的霞光描了一条条金边,伴随着终年不散的仙雾,显得格外瑰丽。
小清风早已醒过来了,正在遵照师尊的吩咐站在院子里收被子。
一边收一边偷偷回头,看看院子里站着的几尊脸跟泥塑一样的师叔们,要是没有呼吸,可以直接摆到观里去瞻仰了。
戌时三刻,已入夜,片片薄云弥漫开来,月色逐渐朦胧,云影渐重,弯月也悄悄躲了进去,山上只剩下点点灯光可辨方向。
六位星字辈弟子此时都站在劈柴院内,几位头上笼罩的黑影不亚于天上的黑云。
周围静悄悄的,清字辈以下的弟子这一天都尽可能的绕着这块禁地行走,除了伺候太清真人的小清风哆哆嗦嗦穿梭在院子内外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