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源巷里大大小小的青楼、妓院林林总总,灯火通明。
路边到处是打扮各样的姑娘和瘫倒在地的酒鬼。
这儿的姑娘不仅有狄族女孩,梁国女孩,甚至还有西域波斯褐发异眼的女子。
当然店面最大的还属庆元春。
这庆元春尤其像大梁的青楼。
青漆大门大敞,仅仅门外揽客的姑娘样貌已是不俗,两边还有几个伺候醉酒恩客的小厮,车水马龙,迎来送往的好生热闹。
万丰早叫人递了牌子进去,没怎么等着,这边已有小厮前来带路。
庆元春共有前后两处五进院落,一处是门面,一处是内宅。
三人过前院后,忽闻软柔乐声,门庭牌匾上书“客来缘”三个字。
看到门庭内的景象确如天乐所说,除却中间幔台上的扭动身体的舞姬,两侧皆可见衣不蔽体、身段妖娆的红倌。
或搀着或被环抱着,从划拳、掷骰子、搓牌九到直接在桌上直接上演活春宫的大有人在。
活色生香的景象和空气中弥漫的淫邪之气让从未进过这种地方的星河与百奇倒吸一口凉气。
看到身着不俗的三位贵客进入客来缘,瞬时围上来一帮环肥燕瘦的红倌人,银铃作响,浓烈的脂粉香气混杂着其它气味扑面而来,星河与百奇只觉得恶心头昏。
看到二人的样子,万丰让小厮帮忙拦了回去,带着两人从旁边小廊而过。
还边走边调笑道:“你们兄弟俩这是头一次来,不太习惯,等来过一次就知道这才是人间仙境,此间奥妙不可说,不可说呀!哈哈!”
听到万丰这些浑话,身后二人再想到刚刚看过的情境顿时面红耳赤,连忙跟上万丰的脚步匆匆穿廊而去。
走过连接门庭与中堂的回廊水榭,过花厅准备进入中堂时,看到牌匾上书“牡丹堂”三个字。
这里景色较之前的客来源却是大大不同,此处乐声有如高山流水,清丽雅致,令人陶醉其中。
步入阁中,眼前的天井宽阔大气,围栏上的绿植十分茂盛,处处繁花似锦,哪怕是雕梁画栋,一砖一石皆是精心布置过的,身周都似鸟语花香,连迎身而过的倌人身上的脂粉香气都是淡雅清秀。
楼上楼下清倌人与恩客们之间也多是琴歌酒赋,飞花诗令,这场景更像是哪个富贵人家开办的诗会一样。
天井中央悬挂着写有清倌人姓名的红灯笼,有明有暗,在经过天乐一下午经验传授后,亓星河二人明白这是姑娘们是否接待恩客的标志。
三人由小厮带进来时,已有不少待客的清倌人注意到他们,正三五成群的窃窃私语,似乎对莫家两兄弟有所意思。
更有玩投扇游戏的清倌人将手中纸扇投到二人脚下的。
看着莫家兄弟二人并未所动,万丰心中倒是有些吃惊。
若说客来缘的红倌人过于主动失去了雅兴的话,这牡丹堂的姑娘就已经不是一般的青楼女子。
各个都是绝色容颜,通晓六艺,才情可比一般世家的闺阁女儿,无论哪里来的客人,她们都能与之谈笑风生。
万丰只得再次挥挥手,小厮又带三人从旁门而出。
继续前行,牡丹堂后门连着一个不大的花园,虽天色已暗,但整个园中的灯笼十分明亮。
走在花园中央时已经可以听到丝竹管弦之声,这乐曲不同于一般乐曲,与皇宫、诸侯府中的官乐颇为相似。
跟着领路小厮的万丰他们并未在这园子中过多停留,直接到了内院里二层小楼的天井处。
这边小厮已经退下,只听得头上一个十分娇媚的声音传来:
“万大爷来访,怎的不提前告之奴家一声呢,莫非是来找新人的,已经忘却了思念万郎的奴家么?”
顺着声音望去,一个身穿着锦半臂翻领青色长袍的女子正在二楼凭栏上侧身坐着。
赤足轻踩栏杆,轻纱罗裙下碧玉无瑕的长腿若隐若现,纤细的手指轻轻和着远处的琴声拍着弯起的膝盖,此景甚是美妙。
只可惜女子露出的左脚脚踝处紧紧锢着一只镶嵌银铃的足环,足环周围的皮肤残留着丑陋的疤痕。
万丰锅着身子向前几步佯装赔罪:
“我的香松妹妹,我忘了谁也不能忘了你呀!这可不是专门来找你的吗?多日未见甚是想念呀!”
有莫家兄弟在,万丰只得装作正经一点。
那女子听到这话,咯咯的笑出了声,银铃随着女子身动而格外的悦耳。
“万郎,你这就是放屁了!”
被万丰唤作香松的姑娘侧过头来。
“你不是已经递牌子给妈妈,今日要见那个小妖精了吗?怎么,以为我不知道!”
回过头来的香松姑娘额间几缕青丝胡乱的垂着,样貌娟秀,神色慵懒,似嗔似怨。
“真的不是诓你,你看这个!”万丰从怀里掏出一只锦盒,打开来正是一颗拇指大小的东海明珠。
看到万丰的明珠,香松脸上才现了笑容,赤足跑下楼,像个孩子般扑向万丰怀中。
“万郎,我就知道你没忘记!”
拿了珠子,香松的红唇在万丰脸上轻点几下,而万丰的手也开始不老实的伸向香松的怀中。
亓星河与百奇二人在他俩身后甚是尴尬,只能干咳两声提醒一下,以免又出现前庭的情景。
“哎呀,忘了介绍了!好妹妹,这是我路上结识的好兄弟,登州府莫家两位公子,今日也是为了他们递的牌子,快些见礼。”
万丰这才想起来此行目的,连忙缩回手介绍。
“两位小公子好生俊俏呀!奴家见礼了。”青松浅浅施了一礼,又缠回万丰的身上。
“香松妹妹先别闹啊,你先把人请出来再说吧,这两位公子可不是一般贵客。”
说着万丰推开缠在自己身上的玉臂。
香松撇撇嘴:“好,你们先等着。”
转身又上楼去了。
“嘿嘿,让你们见笑了。”即使常年风流的万丰这时也觉得不好意思。
“无妨,无妨。”
亓星河两人也只能四处打量装作无事。
来之前,万丰就将块上佳的翡翠玉牌递了去做见礼,就是为了让莫阳、莫奇在这庆元春好好快活一番,更能加深自己与莫家的关系。
另一重深意则是很多人都不知道秘密。
庆元春一直是东州和狄族皇室利益关联的所在,庆元春背后真正的老板就是东州景公的二儿子东兆贤。
万丰也是在香松一次醉酒后无意中听来的,知道内情的人两边都不太多,利益均分下大家都是守口如瓶。
所以这次侵吞大梁长狄得到的消息也那么及时估计应该与东州有莫大的关系。
既然搭上这条线,再把莫家关系梳理出来,恐怕日后两国之间的贸易往来自己也能插一手了,想到这万丰也是激动万分。
香松不多时就出来回话了:
“妈妈请两位公子玉兰室一叙。”
这庆元春的头牌当然不是一块翡翠牌就能请的动的,万丰回头嘱咐了一句:
“我也是第一次见这位戴妈妈,之前一直是只闻其声未见其人而已,算是托两位兄弟的福了。”
三人便上楼穿过一个房间的后门,竟是一道悬空走廊,走廊的尽头正是戴妈妈的玉兰室。
玉兰室中确实充斥着玉兰淡淡的香气,室内布置的极为简单,但又十分考究。
大至桌椅箱柜,小到茶具摆件都是非万金之数可得的。
室中竖立着一扇四折屏风,上书荡气歌一首,落款正是梁国文坛大家裴远山的名字。
人都说乱世出大家,裴远山就是以犀利文字抨击时政的一位文坛巨匠,相传裴大家一字千金,也不知这幅屏风价值几何。
香松入室径直去了屏风后面说了什么,屏风后传来一个奇怪的女声:
“听说两位公子可是来自登州府莫家,那有什么信物可证呢?”
虽说是女子声音但声音十分沧桑粗哑,说不出的奇怪。
亓星河从怀里掏出一块玉牌,交给了香松。
稍过一会,玉牌送出。
“果然是莫府的行商令牌,两位公子今日来何意呢?”
亓星河对这奇怪的女声并没什么好感,不过来之前万丰已经提醒过这家庆元春的背景,此刻是绝不能透露一丝反感的。
“戴妈妈,这二位此次前来的目的就是想与咱们长狄通商的,还请妈妈指条明路。”
万丰对待这位的态度十分恭敬。
亓星河马上明白,这位就是万丰口中东州昭王东兆贤与亓布昆之间的那个联络使者——戴倩倩。
亓星河忙施一礼:“戴妈妈,我兄弟二人初来贵地,确实不懂规矩,不该这么唐突而来。不过我们为您准备了些薄礼,还望笑纳。”
进屋前,百奇已吩咐人将礼物搬了进来。
亓星河打了一个响指,百奇将身上抱着的礼品盒子尽数打开。
在场的万丰、香松皆瞠目结舌,不仅金银珠宝无数,绫罗万丈,就连像珊瑚、明珠那种奇珍异宝也是应有尽有。
“咯咯!”戴妈妈笑了两声,转身从屏风后而出。
“不愧是莫府,这些奇珍也只有你们能弄得到,还这么大方。”
看到戴妈妈真人,亓星河与百奇更是一惊。
这位戴妈妈外着墨鸾雀绫宽袖长袍,玄色半臂内搭,脚蹬五彩金丝软勾履,缓步前来。
近前来看,她头梳高髻,乌黑发间上插着一支鸢鸟玉兰金步摇,双鬓贴金,八字低颦,乌膏注唇。
只是下巴上似乎可见隐约的胡茬还有那凸出的喉结,原来这位传闻中不轻易示人的戴大当家竟是个非男非女的怪人。
亓星河百奇二人虽未大惊失色但还是神情有异,再转头看看万丰,同样是惊讶,万丰的神情隐藏的更加隐蔽些,不愧是多年的老江湖了。
“你们三人也算不错,平常人见到我这幅模样早就吓得脸上变了颜色。”
这位戴妈妈好似对他们三人的表现很是满意。
“好了,今天先不要谈这些了。天色已晚,香松,你先让香扇香云伺候这两位公子安歇吧,其他的事等明日再谈吧。”
说完又回屏风后了。
跟着香松出门来的万丰见亓星河二人不解的神情,小声道:“这事已经十之八九成了,戴妈妈不轻易见人的,今晚留客估计是想交个朋友,既然来了,你们哥俩就敞开了玩吧。”
交个鬼朋友!谁要和那种人做朋友!
亓星河与百奇本想只是走个过场而已,没想到真要留宿,两人对视一眼,这可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