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自然惊疑不定间,忽然猛地看向老钱,问道:“你到底是谁?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老钱呵呵一笑,指了指周自然的心口,而道:“那位留下一片桃花给你的人,是我的师傅。”
周自然又要追问,老钱却抬手相阻,继而说道:“这些事,我不会再透露其他,待来日你见得我师傅,可以问她。我再给你两个问题的机会。”
“前辈的师傅是谁?”
“这算其中一个问题咯?”
“啊?等等!那我换一个。”
老钱呵呵一笑,见周自然陷入沉思,也不打扰,静待良久,见对方抬眼看来,便抬手示意发问。
“天上那些人物是谁?”
“浩然天下的诸家先圣,是这座天下真正的掌权者,像秦、唐、西楚这些国家,在他们眼里不过棋子罢了,倒是九宫这等仙府门第会让他们略微忌惮。这算一个问题了,我再赠你一个提示如何?”
“当好当好!多谢前辈,前辈请讲!”
“其中有一位先圣,替你布了个遮天局,如今天上那些家伙看见的你,走的是另一条轨迹,在你实力未到之前,最好别再追究诸家先圣的事情,以免暴露。”
周自然脸色一变,却是大为诧异,对于天上人物,他向来观感很差,在他看来,虽是不明其中详情,但陆清风的死多半与那些人物脱不了关系,眼下听老钱说竟然有人帮他?当是好奇至极,只是想到自己还剩下一个问题,思量再三,却只能忍住好奇心。
纵然如此,周自然仍是感觉打开了一个崭新的世界。
他长呼一口气,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也是他最想知道的一个问题。
“我娘亲去哪了?”
他上黄山之巅,原为路飞鱼下落而来,可一路上突发不断,更有不凡际遇,倒是使得他一时不知如何着手去查母亲的下落。
老钱挠了挠下巴,却是调侃道:“你娘亲是谁?”
周自然翻了个白眼,反问道:“前辈反问我一个问题,是不是得多送我两个发问的机会?”
老钱哈哈一笑,这却是他临别之际,想与周自然打打趣而已,笑过之后便回道:“当年她前往浩气长城,一人独守天山,挡下了荒原三君,自此再无下落,所以……你如果想找她,应该去浩气长城才对。”
见周自然跃跃欲试,老钱却一盆冷水泼了下去。
“不过我警告你,浩气长城可不是轻易能去的地方,要么你有大国将职,要么你有九宫这样的仙府门第举荐,否然你是去不得的。修为也是一个问题,在那里,金丹修士一抓一大把,尽是当炮灰的料,现在的你?要真去了,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听得此话,周自然却是没有太过失望,而是问道:“蓬莱山的举荐可以吗?”
老钱却摇头说道,你没有发问的机会了。
周自然原想哀求几番,毕竟他对老钱观感不错,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说不得对方又要松口了,然而未等他开口,却见老钱的脸色已是肃穆起来。
“周自然,我与你说这么多,是希望你念着我的好,答应我一件事。”
周自然见老钱的脸色不对劲,当即也是皱紧眉梢,忐忑问道:“是什么事?”
老钱叹息一声,说道:“我今晚便会离开,我家小姐,日后还请你多加照看。”
闻此,周自然脸色却是古怪起来,反问道:“前辈,紫姑娘的修为不比我差吧,背后又有澹台氏,怎么谈得上让我照料?”
老钱却仍是一脸认真,说道:“澹台氏在卧龙山还算有些话语权,但在外面……实在不够看的,你记住我的话,只管答应还是不答应便是。”
话已至此,周自然便郑重地点了点头,诚恳道:“前辈待我不薄,紫姑娘若有用得上我的地方,自当尽力相助。”
老钱点了点头,肃穆的脸色略有缓和,他起身拍了拍身上灰尘,道了句多谢,便自顾转身而去。
周自然虽是疑惑,却也无从细问。
……
……
夜静送寒山,悠悠杂雨潺。
卧龙山的老城里,家家灯火明亮,饭香外溢,可说平凡的人们一如既往,权贵的圈子中却是云波诡谲。
老城多有地方集结人手,尽显肃杀之意。
这其中,心思最多的是欧阳府。
昨夜里,祁平川一言不发,带着他的四尺长剑,在卧龙山各处杀了个鸡犬不宁,而死的人,大多是卧龙山七姓大族的家仆及府卫。
欧阳府的大堂中,烛光摇曳,满屋的火温,却难盖其中阴寒。欧阳余烈看着关山月的尸体,脸上满是怒容,他对舒心苑里的人是忍无可忍,下了杀心。
欧阳余烈身边围了许多人,个个也是脸色铁青。
早些时候,祁平川一身血污地走回府中,让欧阳余烈等人震惊不已。
祁平川向来片叶不沾身,纵然修为大跌,在卧龙山能威胁到他的却没有几人,当是以为西楚又来强敌,然而对于欧阳余烈几人的呼喊,祁平川却未予理睬,不得已下,欧阳余烈便谴人外出调查此事。
当其时,关山月出现在祁平川前方。
他见祁先生一身血污,脸色阴沉,目光当即一变,只是还未待他想得明白,一道剑气已从他胸膛穿过,当场毙命。
以此为始,祁平川如地狱修罗,在欧阳府大开杀戒。
欧阳余烈出手想要阻止,几个回合下来却是不敌,便赶紧召来府中亲族,共商此事。
“二哥,你是说……你险些将他打败?”
说话这人,相貌与欧阳余烈有些相似,身材却更为高挑,当是欧阳连烈。
“三弟,你我修为皆是丹室之境,既然我一人可压制他一时,与你联手必然就能将他拿下了!不过保险为见……”
欧阳余烈的话说着,目光便转向场间一位白首翁,继而道:“大伯,若是你来助拳,那就万无一失!”
这白首翁,便是欧阳贺炎,乃欧阳亲族老一辈中仅存之人,一身修为已入境九品大师,是眼下仍留在卧龙山的欧阳氏最强者。
他眯起双眼,陷入了迟疑。
说他是亲族老一辈中仅存之人,倒不如说是幸存之人,当年西楚强攻,卧龙山死伤无数,七姓大族更是元气大伤,无数长辈与青壮都将命留在了战场。
欧阳贺炎作为当时的主要战力之一,得以存活至今,并非实力强横,只是惜命而已。是以,他不是会轻易冒险的人,若是寻常时候,他必然不会是祁平川的对手,可自家亲侄却自称险些打败祁平川。
他略抬眼帘,语气谨慎地说道:“祁平川要是死了,祁氏会罢休?余烈,莫要冲动。”
欧阳余烈一掌之下,已将身旁案桌拍得四裂,他满脸神色悲愤,向着欧阳贺炎道:“大伯,恕我无礼了!可淳儿之死本就是祁平川一口直言,毫无旁证!”
说着,又指向关山月的尸体,而道:“淳儿的陪从也曾告知于我,淳儿之死大有蹊跷,我让他大胆去查便是,你看他落得什么下场!祁平川适才在我欧阳府大开杀戒,可将我等放在眼里!”
欧阳连烈眯起双眼,也是下了杀意,只是他想得更多,张口便道:“可他杀那么多人是什么意思?若真如二哥所言,他境界又跌,当是休养生息,不宜生事才对。”
欧阳贺炎点头道:“还是连烈思虑周长,余烈,我知淳儿的事情对你打击不小,我又何尝不痛心,可你不要忘了,二十年了……我们为何一直留着徐夫人。”
欧阳余烈冷笑一声,寒声道:“大伯,你也说二十年了,这老妇可曾松过口?”
他自然看得出来,自家这位大伯担心祁平川藏了什么诡计,不敢冒险,见他开口又要劝,当即抬手道:“大伯不必再说,趁他此时境界大跌,我定要将他拿下,将淳儿的死给查明白!大伯,我们为何要对那姓徐的万般迁就?还不是她一直以来有祁平川照拂,若是能将祁平川拿下,还怕不能从姓徐的口中问出四季心诀?”
欧阳贺炎陷入了沉思。
就在欧阳余烈打算动手之际,一道身影快步跑入大堂,正是早些时候欧阳余烈派遣外出调查的府卫,就见他神色慌张,急道:“家主!公孙、司马、上官三府集结了大批人手,朝我们这边来了!”
欧阳余烈脸色一变,而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府卫脸色难看,结巴答道:“刚、刚从外探处获知,祁、祁先生在卧龙山各处大开杀戒,怕、怕、怕是因为此事!”
欧阳余烈豁然站起身子,骂道:“好哇,看来这老匹夫是疯了!大伯,他已成公敌,祁氏也保他不住!你再无顾忌了吧!”
欧阳贺炎眯起双眼,总算点了点头,却是欧阳连烈相阻,对府卫问道:“可有澹台、伶舟二府的消息?”
府卫答道:“澹台、伶舟二府也有人死于祁先生之手,但他们并没有什么动静。”
欧阳连烈紧皱双眉,向欧阳余烈说道:“二哥,这事情恐怕不简单……”
欧阳余烈却是不顾,而道:“不管内情如何,趁眼下的局面我们还能掌控,当务之急是将祁平川控制住,其他府门要人,给便是了。大伯,可不要忘记……想要四季心诀的可不止我们,要是祁平川真被控制住,其他府门要拿那姓徐的老妇,我们给是不给?”
闻听此言,欧阳贺炎的眼中精光一闪,终于下定了决心。
“走,去舒心苑!”
眼见欧阳贺炎领着欧阳余烈及一众亲族出了大堂,欧阳连烈赶紧叫住那名前来禀报的府卫,而道:“你在府中选三位金丹高手前往登山亭埋伏,若是看见那个少年,便将他抓住!”
府卫脸色一愣,有些迟疑不定地问道:“三、三老爷,是哪个少年?”
欧阳连烈脸色一沉,府卫不敢怠慢,赶紧又说道:“可、可那、那不是三、三公……”
欧阳连烈冷哼一声,骂道:“如此荒唐事,你还真信了?”
府卫顿时了解,忙转身而去。
欧阳连烈走出大堂,看了眼前往舒心苑去的一众亲族,目光中隐有一丝不安,遂展开身法,往澹台、伶舟二府的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