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季凝跟了盛永四年以来，第一次可以去医院看病。
全程范超都跟在不远处，保姆抱着崽崽守在她身边，她坐在轮椅上，由盛永推着面见了医生。
在X光片辅助和骨科医生面诊下，确定了她的病情，髌骨粉碎性骨折导致骨块位移，而引发的创伤性关节炎，并开始导致下肢肌肉萎缩。
已经不用拖到后期，现在就开始影响走路、站立，膝关节活动受限，还会伴随持续性疼痛，并且毫无疑问会成为瘸子。
医生在看片子，写病例的时候，还询问季凝，为什么她髌骨以前的骨折陈旧伤也是错位愈合的？什么样的原因会让她先后两次受到暴力损伤？
被问到这一点，季凝像是做错了事儿，没有一点想要求助医生的意思，而是立马转头，怯生生地看了身边的盛永一眼。
三年前，她的妈妈报过警了，用血的代价告诉她：在港城，举报盛永是没有用的。
三个月前，她自己又用髌骨二度骨折的代价证实了：她逃不掉也搞不过盛永，盛永什么都敢干。
但她又该怎么回答医生的问题？
她不能说实话，又想不出该怎么骗过医生，普通的摔跤怎么会摔伤成这样呢。
“我太太的腿伤第一次是爬山跌落导致，这一次是外出遇到意外。”
在她‘求助’的目光中，盛永拍了拍她的肩膀，给医生解释时面不改色，好像一切事情都和他没有关系。
解释完，盛永又强调说，“我们过来是来治疗的，医生。”然后又说，“现在我太太的腿部要怎么解决，需要动手术吗？”
“肯定是要做手术。”医生马上转移话题，不再多问，说，“如果是之前就来医院，只需要做关节复位手术。但是她两次都这样粉碎性骨折，这块髌骨已经没有复位必要了，需要做人工关节置换。”
“不做会怎么样？”
“会影响你太太行走、日常生活。很多事都做不了。而且会很痛苦，不手术这种膝盖性疼痛是跟随终身的，先生。”
医生又给他们说了大概得手术方案和手术费用，最后还说，人工关节是有使用寿命的，其实人体自身的髌骨、半月板这种部位都有使用次数上限，这就是为什么很多老年人容易膝关节疼痛，因为他们的关节寿命已经到了。
但是，和人体自身相比，人工关节使用时间更短。
盛永问：“能用多久？”
“这要根据你太太对膝盖的使用情况来定，通常人工关节寿命十年以上。能保持在十五年左右置换一次关节。不过如果经常从事劳作，关节寿命就会不到十年。”
听到这句，门外的保姆和范超当然没感觉。
盛永有了反应，扣在季凝肩膀上的手微微收紧了一下，然后又快速放松，轻抚她的肩膀，弯下身在她耳边说，“阿凝，我们用最好的关节，你也不用出去做事，你唔害怕。”
但就算有盛永安慰，季凝的反应最为激烈，无意识地捂着受伤的右膝，眼含恐惧地看着医生，磕磕巴巴地问，“医生，你是说我……我这辈子都要不停地来医院，开刀换腿上的膝盖骨吗？”
“是的。”医生点头，也安慰她，“你唔使惊，其实只要你家里条件可以，不用你做事上班的话，完全可以十五到二十年来一次医院，现在麻醉手术也很好了，不是你想的那么痛苦。”
“……”季凝还是觉得恐惧，一下子抓紧右腿。
开刀的不是他们，被换人工关节的也不是他们。
他们正常人一辈子都不需要换关节，所以他们不会害怕。
但是以后每隔十年以上，就要来换一次膝盖骨。
为什么她要遭这样的罪？
眼看季凝快要哭出来，盛永伸出双手，把她搂了楼，“阿凝，你唔害怕，想想崽崽，你治好腿，以后就可以带崽崽出去玩。我不会干涉你带他出去，勇敢一点。”
“崽崽……”季凝想到了崽崽，是啊，她还要治好腿，以后带着崽崽一起出门，一起去游乐场……她还不能哭的，今天是她和崽崽一起努力，毫不容易才求到的看病机会。
她握紧双手，努力把想哭的感觉压下，跟盛永点头：“永哥，你说得对，只要能治好腿，能带好崽崽，我不怕。”
*
半个月后。
季凝的关节置换手术完成。
出院那天，医生还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包括建议她减少跑步、跳跃、爬山等增加膝盖承受力等运动。
就算换了髌骨，她的腿和正常人也有永久性区别。
所能做的，只是让她膝盖恢复行走功能，让她看起来像个正常人。
在病房里，盛永听医嘱的时候听的比季凝还认真。
把医生交代的全部记下。
季凝那时抱着崽崽，脸上和心里都溢满喜悦——她可以带崽崽了，可以带崽崽去散步、去做游戏，去一起接触这个世界。
回到家里，季凝又经历了半个月的养伤，等手术创口完全愈合，她终于可以颤颤巍巍的站起来，在屋子里重新练习走路。
前后算起来，她已经有将近五个与的时间没有用右腿走过路了，右腿肌肉也萎缩的厉害，只能在家里一次次练习走路。
盛永也安排了理疗师，会每天上门给她坐右腿的康复理疗。
崽崽在白天看到理疗师的按摩手法后，到了晚上，还会跑到季凝床前，学着理疗师的动作，一双肉乎乎的小手在她的腿上又捏又按，每天都在期待妈妈快点好起来。
一个月后，季凝才能恢复行走。
盛永这些日子也大多数时候守在她身边，帮着她一起做理疗，很多时候艾灸也是他亲自上手，举着传统古法的艾草棒帮她行灸。
行灸是个需要臂力和耐心的活儿，要举着点燃冒烟的艾草棒，对着腿部穴位一公分远的距离，不停远近熏烤。
每次需要半个小时，才算起效。
盛永每次也掐着时间行灸，不用保姆帮忙替换，从头做到尾，从无抱怨或摆出脸色。
搁十八岁的时候，季凝不懂他为什么会对自己忽冷忽热，一会儿残忍一会关心。
但现在，她跟了盛永四年。
她现在明白了，这是盛永在变相道歉的一种方式。
或许，他知道是他自己做的太狠绝了。
可她开心不起来。
因为，她也知道了……他是不会改变他的行事做法，她改变不了他，她以后只能受着。
等她腿伤彻底好了，弯曲膝盖不会剧痛了，盛永也开始宽衣解带，爬上了她的床。
两个人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正式做过了。
之前她不是腿疼，就是噩梦。
所以那时盛永没有碰过她。
她也知道自己机会不多，所以在盛永亲到胸口的时候，稍稍推开他，提出要求：“让我，让我见妈妈，我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