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不能匡扶社稷,也不能开拓边疆,只是对寻常人有用。”
“然奈何朝中乃至民间上下都看重这个,寻常人也只能依靠这个博取名望,因此我也有所专研。当今全天下,诗作上能完全压过我的人,也不会太多。”
既然他已经拿出来了,并且如此自信,大家就接到手中,看起来。
不错,宁北暗自点头,这是他看的第一首诗。
虽然比不上教科书上那些一流的诗作,但也在一般诗作的水准之上,有可取之处。
此时,饭菜本来就已吃的差不多了,时间还很充足。
林娘子此时也过来了,见状,也跟着看起来。
于是,大家继续看下去。
说实话,张祜写的诗都还不错,首先至少没有见到有失水准的诗,由此可见,这人也是比较挑剔的,或者说精益求精。
这些诗卷里面,还见到了这首诗,当初可是宁北亲眼看着他写出来的。
张祜的诗,多是宫词和四处游览之余的题诗,还有以前在外参兵的边塞诗。
里面确实有好几首能叫人眼前一亮的好诗。
宁北此时有些奇怪,张祜的诗作水平绝对不差,为何以前在后世时,从来没有在书本上见过他的名字,也没有听过他的名声。
真是奇了怪了,莫非这个时空跟那个时空的历史并不是完全一样的。
等到全部看完,油灯已经亮了许久。张祜此时仍在自饮自斟,似半醉半醒之间,颇有些酒鬼的风范。
“如何?”张祜见到大家都看的差不多了,眯着眼如此问道。
“承吉兄,确实有才,其中一些,颇为可观,值得广为传阅。有数首,足以让人击股称绝,有大家气象。”周明章如此赞叹道。
“是也。”林娘子和宋良也点头。
张祜微微一笑,有些得意。
“宁北郎君,你如何看?”见宁北没有说话,张祜似乎很重视他的看法,追问道。
“如何说呢,你是想让我说真话,还是虚话?”宁北反问道。
“虚话是如何?”张祜皱着眉头,问道。
“虚话是优点,这些诗确实可以,有些可以称的上好。从诗中可以看出你的文字功底非常好,文字运用的很好。
另外,诗作所涉及的题材算是比较广泛,有宫词,题景诗,边塞军旅诗,还有叙物诗,此为其他许多诗人所不能及。”宁北说道。
“这是虚话,那真话又是如何?”张祜严肃地问道。配上他现在红通的面色,让人以为他很不服气的样子。
其他几人此时都看着宁北,等他说明。
“真话,就是缺点。若是你不愿意听,我就不说了。”
“缺处自然是有的,天下无尽美之事,无尽美之物。还请宁北郎君指明。”张祜拱手说道。
“那我就直说了,除了那几首最佳者和部分诗作之外,其他诗作虽不赖,但也还不够好。缺点如下:
文字词汇虽运用的好,但是还缺少一种灵气和美感,给人的感觉就是一种堆砌,很工整,却不够平易近人。
并且其中的感情不足,不能让人共鸣。就拿边塞诗来说,你可以对比一下开元天宝时的边塞诗,就能明显感觉到差距。你的诗虽然也不差,但大多数还是缺了那种感觉。”
“另外,还有些诗,有些虚伪,给人矫揉造作无病呻吟之感。你没有经历过,只凭猜想,难免有闭门造车之误。”
“我说的或许有些过了,你的诗同当前这时代的中上诗人相比,或许不差,伯仲之间,我也很佩服。但是要拿到百年千年历史的高度上讲,还有许多不足。”
听到宁北的点评,张祜不发一言,似在思考,但是脸色有些难看。
宁北看了一下他,有些担心他接受不了这种苛刻地说辞,甚至恼羞成怒。
宁北也喝了不少酒,虽然没有醉,但到底受了影响,多了几分冲动,心思直白了许多,不太顾及别人的感受。
“请继续讲。”张祜回了一句。
“这些诗中的许多,作为练笔之作尚可,若是拿出去给人展示,特别是给有深厚文才的人展示,就不太好了,感觉不够成熟。
我建议,你不妨将这些诗留下,自己私下观看,不要传阅,往后或许会有新的感悟,可以继续完善。
有些视野和感悟,是身份地位带来的,强求不得,等你以后到了那个位置和高度,阅历深厚了,心境和气魄自然而然就有了。”
周明章此时说道:“承吉兄,经过宁北说明,我也以为确实是如此。这些诗,可以说好,至少是我所不能及,然而或许还可以更好。”
“无妨,我知晓张郎是真心实意,这些言语,我还能承受。此前,多数人都是恭维之辞,偶尔也有人点醒过,我都不以为然。
从没有人似宁北这般毫无顾忌地直言,今日被一朝点明,方能正视己身。”
张祜回过神来,有些汗颜地如此说道。
宁北说道:“我刚才的意见和说辞,也未必全都正确,祜兄也不必全然接受,反而失了方寸。”
张祜摇摇头,说道:”我自己写的诗,自身难免会多有偏爱,觉得与众不同,为他人所不能及。
然而,其实未必真如此,爱屋及乌而已。偶尔我也觉得过去太过于追求新奇词语,有生涩之感。还有许多不足,以往也有所察觉,然而终不甚在意。”
宁北点头说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祜兄明白就好。诗这东西,讲究天赋,文字功底,历史积累还有情感积累,厚积薄发,不是一般人能举重若轻的。
你若是无意在诗坛走到巅峰,目前的水准,只给别人展示其中的精品,已经足够了。毕竟,诗词终究是小道。
若是想凭借诗作彻底折服他人,还需要平时多阅读历史经典,以及对生活和事物多投入感情。这些很难,真的很难,能做到的人,往往都被称为诗中天才。”
看看已经杯盘狼藉,时间也不早了,众人收拾收拾,准备撤退了。
张祜跟随大家到了同一个客栈休息。
客栈的房间里,宁北和周明章二人开始洗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