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不期而遇
尉迟青云2025-03-14 09:243,264

  

   尽管在哈尔滨驿广场上爆发了堪称激烈的枪战,应该引起轰动才对。然而,毕竟哈尔滨驿太大了,此时又恰逢另一列火车进站,巨大的汽笛轰鸣声让枪声微不足道,进入广场的人逃跑不会回头,检票的人群并不清楚外面发生了惨烈的流血事件,依然在忙着自己的事儿。此刻,随着离开列车的旅客消失在哈尔滨驿的大门外,候车铁闸打开,等车的旅客放行,巨大的人流从俄式拱门中蜂拥而出,人流黑压压的越过站台,向着静止的列车奔来。

   为了维持秩序,高音喇叭不停的播放着“旅客须知”,拼命地画着大饼。满洲国警察和日本宪兵们用不同的语言大声嘶吼着,让进站的旅客们守规矩,排队进入列车车厢。偶然看到某个不识相的满洲旅客不听招呼,满洲国警察们的大棒直接就抡过去,至于敲到脑袋上还是屁股上,那要看满洲国警察们的心情和伏特加喝的多少。

   当然,这些豢养的家犬是很会看脸色的,日本人和白皮肤的俄国人他们是绝不招惹的。

   敢反抗?你以为遇到的是中国城管?关东军宪兵带着刀呢,要不要试试?包你很爽!

   关东军宪兵不是城管,这帮狗日的可不惯着中国人,揍人是不看天气的。在绝对的暴力面前没有人不害怕,当然,真正的英雄除外,可惜的是,芸芸众生并不是美国队长。在日本人狼一样的目光中,人群规规矩矩排好了长队,有秩序的登上了列车。进了车厢,人多的地方不会安静,曾经安静的车厢迅速变得杂乱无章,刚刚上车的人群闹哄哄的,行李架的物品很快就堆满了,过道也变得拥挤起来,空气中更有一股浑浊的味道。

   混乱很快过去,该坐下的坐下,没有座位的满脸羡慕的站着,嘈杂声渐渐地小了。很快,一声凄厉的汽笛响起,声音拖得很长,这是告诉人们,火车要出发了,即将越过广袤的黑土地,奔向遥远的新京。

   此刻,巨大的站台变得空落落的,只有巨大的钢铁月台孤零零的站在日光下,似乎在回忆着一闪而过的喧嚣。刘寒洲的目光漫无目的的扫视着一切,他的心情变得轻松,过了这个地儿,就脱离了日本人所谓的“匪区”,在日本人认为安全的区域,日本人的检查无疑会变得宽松,行程将不再那么危险。

   然而,这只是刘寒洲的一厢情愿,因为在日本人管制的世界里,意外总是不期而至,这一次也不例外。

   正在刘寒洲懈怠的时刻,忽然,一个裹着大衣的胖子出现在空旷的站台上。这个胖子西装革履,脚穿皮鞋,脖子上围着浅灰色的俄国式围巾,围巾很宽大,脸几乎捂得严严的,只露出一双惊慌而警惕的眼睛。他的手中拎着一个中等大小的土黄色帆布旅行包,匆匆的赶来,仿佛皮球在滚动,在火车即将关上门的那一刻跳上了列车。

   这又是一个一夜缠绵,或者是酒喝多了而耽误了行程的土豪!刘寒洲不经意的想着,根本没有想到,这个圆溜溜的胖家伙会成为自己此次行程的定时炸弹,转瞬间毫无征兆的爆炸,差一点毁掉了自己的任务。

   该上车的都上车了,站台上再一次变得空旷,只有几个游荡的满洲国警察打着哈赤,漫无目的的打发着时光,等着火车离开。然后围着火炉喝茶吹牛逼,严肃的讨论隔壁老王的媳妇和老李家的姑娘哪一个更风骚。

   时光流淌不息,沉默的火车终于启动了,汽笛再一次长鸣,巨大烟囱的滚滚的雾气蒸腾,撕破了寒冷的空气。滚动的车轮撞击着坚硬的铁轨,发出了“哐当哐当”的声音,伴随着噪音,车厢明显晃动起来,景色迅速在眼前滑动,眨眼间落到身后。片刻之后,火车加快了速度,钢铁的撞击声越来越猛烈,空旷的站台被越甩越远,列车远离了繁华的哈尔滨,进入了茫茫的东北大平原。

   现在的东北大平原乍暖还寒,正是冰冻时节,然而,云起云落,岁月流淌,已经有了春天的味道。春意在黑色的土壤中蠢蠢欲动,一些耐寒的蒲公英伸展了叶片,露出尖尖角,为寒冷的土地展示了一抹绿色,让生命显得飘逸,但整个大地依然显得荒凉,依然没有脱去厚厚的冬装。极目望去,残雪点缀着的原野辽阔,大地一片沉寂,只有些许的农户冒着袅袅的炊烟,为这死寂的世界带来了一丝温情。

   这是我的祖国!可爱的东北大平原,华夏最富裕的地区,在日寇的铁蹄下瑟瑟发抖,什么时候能回到祖国的怀抱!刘寒洲的目光停留在原野之中,心潮澎湃。这样的情怀在胸中荡漾,荡涤着心中的创伤,仿佛是黄河的水波激荡,泥沙浑浊,让他感到一阵阵的难过。许久,他收回了目光,也收回了躁动的热情,这时,有一丝困意涌上来,于是伸展了身体,将礼帽扣在脸上,打算休息一会儿。

   困意越来越浓重,刘寒洲的思维渐渐浑浊,紧张的神经变得虚无缥缈。就在他的神经断线的时刻,他隐隐听到了一个声音,声音似乎很熟悉,但又不知具体是谁。正疑惑间,声音又近了,似乎就在不远处。好奇心冲淡了睡意,神经又一次变得活跃,于是,他拿掉自己的礼帽,睁眼看去。

   刘寒洲看到了那个刚刚上车的胖子,这是一个背影。

   背影浑圆,说不上熟悉,甚至很陌生。自己的战友和同志都在为国家拼命,每一个人都处在严重的营养不良的饥饿状态之中,自己的朋友中没有这样的人物。这个家伙就是刚刚看到的土豪吧。回想到刚才看到的,刘寒洲再一次懈怠了,目光脱离了胖子的背影,漫不经心的向周围扫射了几眼。

   旅途漫长而枯燥,周围都是打着瞌睡的旅客,似曾相识的声音再一次在耳边缭绕,刘寒洲内心的警觉再一次唤醒了目光,他的目光再一次落到了胖子的身上,就是想不起来有什么交集。此刻,这个胖子捏着几张满洲国币,低声下气的央求着座位上的旅客,要买一张座位。

   钱的魅力是无穷的,特别是对于穷人来说更是如此。所谓人穷志短,马瘦毛长,饿着肚子的人最容易受到利益的收买,这句话有道理。终于,在刘寒洲眼前隔了一排的座位,一个年龄很大的农村老太太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心满意足的接过了胖子手中的满洲国币,仔细的塞进了怀里,然后将座位让给了胖子。

   花几个小钱得到了座位,胖子连连道谢,踮着脚尖,努力地将沉重的旅行包塞进了挤得满满的行李架。

   终于捯饬出一个空间塞进了旅行包。忙完了这一切,胖子舒服的长出了一口气,心满意足的坐在了座位上,“呼哧呼哧”的喘了几口粗气,好不容易气喘匀了,感觉有些热了,于是将蒙在脖子上的羊毛围巾扯了下来。

   这是一张用尽余生都无法忘却的脸,死死地刻在了记忆最深处,时刻都不能忘记,记忆之深刻,甚至在睡梦中都能浮现!刘寒洲的鲜血顿时涌到了头顶,愤怒和仇恨在胸膛相互撞击,差一点就要跳起来。

   刘寒洲的牙齿咬得“咯咯”响,那是愤怒到极点的表现。无怪乎让他愤怒,换了谁都会恨得咬牙切齿,宰了这个王八蛋!这个胖子就是他梦里经常出现的人,就是冷云等8名女战士舍命相救,逃了一条狗命,最终忘记了自己的祖宗,叛变革命的抗联叛徒宋满福。

   岁月的手真是神奇,脱离了爬冰卧雪的艰苦环境,仅仅几个月时间,这个曾经瘦削的家伙就发福了,胖成了一个圆球。仅仅凭体态,没有人会想起他几个月前的瘦削样子。看来,这个家伙过得不错,出卖了良心换来了利益,没少从日本人手里拿钱,过上了花天酒地的日子!

   因为环境极为艰苦,抗联的叛徒很多,但很多背叛了理想的人并没有扔掉自己的良心,仅仅是放下了武器,像宋满福即出卖组织又出卖良心的人并不多见。吉东抗联部队对宋满福恨之入骨,为了给死去的烈士复仇,周保中将军下达了必杀令。第二路军指挥部命令赵副官从警卫旅抽掉了精干的党员战士组织了锄奸队,准备以牙还牙,在刘寒洲登上旅途的同时,杀掉这个对革命犯下血债的叛徒。

   这一瞬间,刘寒洲意识到,赵副官没有完成组织交给的任务,让这个该死的家伙活到了现在。更为诡异的是,有心摘花花不开,他压根儿没有料到,会在这个场合见到这个杀之而后快的家伙。想到了后方医院被偷袭的惨状,冷云等8位同志的无为牺牲,愤怒就不可遏制。愤怒让他忘记了危险,一直死死的盯着宋满福,恨不得一把撕碎了这个披着人皮的畜生。

   从这一点看,刘寒洲还不够成熟,这时最正确的选择就是趁着叛徒舒服的时候拎包就走,到另一个车厢去,这就很可能躲避了不必要的风险,对任务的完成是有利的。但是,世界上没有完美的英雄,有了缺陷才有了温度。一个人压抑了过久的愤怒,行动上出现了卡碟,似乎也无可厚非,毕竟,情绪在很多时候都是引导行动的第一要素。准确的说,人是情绪化的动物,要不咋就出了“冲冠一怒为红颜”这个梗。然而,一个人注定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不管是处于什么样的环境,他很快就理解了这句话的真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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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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