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放送局枪声
尉迟青云2025-03-24 10:305,373

  

   柳春山在安静的看着资料,这时,响起了敲门声。门开了,洪玉珍领着两个穿着西装的男人走了进来,“柳哥,这两位是今天访谈的客人,保安局顾问大谷洋平先生和保安局侦缉科副科长刘坤仁先生。”

   “我记得是羽田先生和刘先生。”柳春山很奇怪,在表示握手欢迎客人的时候询问着洪玉珍。

   “羽田君负伤了,因此委托我来协助。”洪玉珍还没有回答,大谷洋平很客气的解释道。

   “欢迎两位长官!”柳春山点点头表示理解,并没有失望的神情,谁不来都没关系,只要刘坤仁到了就够了。他说着违心的话,然后拉过来两把椅子,请客人坐下。很随意的拿起竹编暖水壶,打开塞子看了看,遗憾的摇摇头,“时间还早。小洪,你先陪着两位长官先随便聊一聊,我去打壶热水。”

   洪玉珍很精明,“您身体不好,还是我来吧。”

   柳春山笑着拒绝,理由无懈可击,“医生说我的伤腿要经常活动,这样才恢复的快些。”

   “辛苦柳哥了。”洪玉珍很困惑,平时柳春山没这么客气过,今天是怎么了?不过,作为入职不久的新人,她可不敢在客人面前放肆的询问,只好客气的让开了道路,但她脸上的疑惑是越来越浓郁了。

   大谷洋平职业警察出身,平时的工作就是怀疑一切,职业的本能让他马上感觉到了异常,“怎么了,洪小姐?”

   洪玉珍的脸上恢复了笑容,摇摇头说道:“没啥。我觉得柳哥今天情绪不好。”

   大谷洋平的脸上满是疑惑,以为自己日本人的身份惹了麻烦,不由得脸色一沉,“是不是不欢迎我们?”

   “您想多了!”洪玉珍尽力的安抚着惹不起的日本人,这些日本人疑神疑鬼真是讨厌,不过,在这地儿长大,她可不愿意招惹日本人,于是笑着解释,“这咋可能,柳哥可是正经八北的皇日派。”

   大谷洋平蒙圈了,尽管他战前就潜伏在东北,整天和东北百姓厮混在一起,对东北人的表达方式并不陌生,甚至习以为常,这这个词儿还是很新鲜,“什么是正经八北?”

   “咋说呢!”洪玉珍苦笑着斟酌着用词,脑袋转了一圈也想不起合适的解释,忽然看到了自己无名指上的黄金戒指,立刻灵机一动,慵懒的回答道:“就是足金。”

   大谷洋平盯着洪玉珍的黄金戒指,心里有些明白了,“洪小姐,您说的是成色很高?”

   “您真聪明!”联想到今天两位特殊客人的身份,洪玉珍不阴不阳的说着违心话,心里很是不舒服。作为既得利益者,她并不讨厌日本人,但她讨厌搞阴谋诡计的家伙,在她的眼里,秘密警察不是好东西。

   幸亏洪玉珍这么毫无厘头的一打岔,让习惯怀疑一切的大谷洋平的思维出了偏差,琢磨正经八百的含义,而忘了继续怀疑柳春山。

   柳春山拎着热水瓶进来,洪玉珍如蒙大赦,赶紧过去要接过暖水瓶,不想却被柳春山拒绝了,柳春山笑着示意洪玉珍不要怠慢了客人,洪玉珍只好继续对大谷洋平陪着笑脸。

   柳春山打开牛皮咖啡纸袋,将咖啡粉倒进杯子里,然后悄然摸出一包药粉倒进咖啡杯,冲进了开水,扔进了一块方糖。

   柳春山轻轻吁了一口气,回头看看正在聊天的三个人,在另两个杯子里倒上咖啡粉倒然后加入开水和放糖,端给了刘坤仁和大谷洋平。

   柳春山坐到主持人的座位上,对洪玉珍微微点头,“小洪,时间差不多了。”

   洪玉珍立刻进入了工作状态,严肃的回答道:“好的,柳哥,我先调试一下机器。”

   说着话,洪玉珍端着咖啡杯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打开了录音播出设备,然后用小勺搅动着咖啡,吹了吹,轻轻抿了一口。

   刘坤仁紧张的从公文包里拿出打印好的书面材料,紧张的看着,今天是露脸的机会,他要表现得特别良好,给顾问先生留下好印象,让自己的日子变得更加舒服一些。

   “柳哥,时间到了。”洪玉珍吹了吹咖啡,似乎是第一口的诱惑兴奋了神经,很不淑女的喝了一大口,这一步迈的大了扯着了蛋,几乎呛着,剧烈的咳嗽起来。想到房间里还有身份高贵的客人,顿时感到尴尬,自嘲的笑一笑,为了转移窘迫,马上清了清嗓子,提醒道。

   柳春山微微点头,洪玉珍是新人,很少上节目,紧张是难免的,理解的点点头。洪玉珍飘过来感激的一撇,打开了麦克风,捏着嗓子开始了播音,“亲爱的听众们,柳哥访谈节目正式开始,有请柳哥登场。”

   柳春山对大谷洋平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立刻进入了状态,“各位听众,大家好,我是柳哥。我和洪小姐受平田先生指派播出此节目,今天的访谈嘉宾是......”

   忽然传来腹泻的声音,一阵臭味飘过来。

   这可不是什么严肃的工作态度!柳春山和大谷洋平等人惊愕的看着洪玉珍,随即,大谷洋平捏着自己的鼻子,脸上的惊愕变成了愤怒。

   洪玉珍脸色涨红,捂着屁股站起来,“哇”的一声哭出来,然后冲到门前夺门而出。

   柳春山默默地看着洪玉珍的狼狈。他知道,他让一个精致的女人名声扫地,臭名随着电波传遍满洲,很可能导致职业生涯因此戛然而止,而他心里没有任何的愧疚。除死无大难,相比于死亡,丢人现眼何足挂齿。他已经做好了准备,今天在这个房间里的人一个都不能活,而对于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下手,他还做不到,尽管这个小姑娘出身在满洲国高官家庭,一家子都是康德皇帝的死忠,死不足惜。因为对生命的怜悯,所以使用了肮脏的手段,玷污了女孩的名声,逼迫女孩离开。他心里默念,委屈你了,小姑娘。其实,我还挺羡慕你,因为你还有理由活着

   正在柳春山为自己烂好人行为开脱的时候,平田次郎推门走了进来,脸色阴沉。

   看到平田次郎进来,柳春山关掉了播音设备,艰难地站起来听候指示。

   平田次郎根本无视柳春山的恭敬,明显的出离愤怒,脸上能拧出水来,“怎么回事?这是严重的事故。”

   柳春山耸了耸肩,装出一副我又控制不了美女的屁股,你有本事你来啊的态度,语调平静的编着理由,“洪小姐可能是吃坏肚子。”

   “真倒霉!”平田次郎也认为洪玉珍的屁股和柳春山无关,自己发的火似乎很无厘头,可事儿闹大了,心里直上火,急得直搓手,“这可怎么办,我让秘书来帮你......”

   “平田先生,时间来不及了,我一个人能完成的。”柳春山皱了皱眉头,表示了拒绝,实际上,他不想更多的人死亡,他的目标是杀害曹根凡的刽子手,有一个刘坤仁就够了。无关的人,不管是日本人还是满洲人,都不是他的目标。

   平田次郎无奈的摇摇头,显示很犹豫,随即看了看表,也就不再坚持了,“你确定?”

   “嗯!”柳春山点了点头,给了平田次郎一个宽心丸,“我以前有过经历,没出现过问题。”

   平田次郎深深地鞠了一躬,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他实在是六神无主了,只有在监管新闻审查的“满洲国弘报会”来电话责问之前恢复播出,才能减轻责罚,“好吧,柳君,我相信你的能力,拜托了!”

   平田次郎离去,一路小跑着,他要赶在满洲国弘报会来电话问责之前先报告,争取弄个好态度,然后再走上层路线将这事儿圆了。

   看到平田次郎匆匆离去,柳春山将铸铁暗锁木门的保险按下,艰难地坐到椅子上,清了清嗓子,也整理了自己紧张的心情,随即打开了播音设备,“非常抱歉,大家都知道我在南京受了伤,可能是长期未上播,业务生疏了出现了技术故障,影响了播出,在这里再一次说对不起!今天来访的贵宾是新京保安局顾问大谷洋平先生和侦缉科副科长刘坤仁先生。现在请两位嘉宾自我介绍。”

   大谷洋平很谦恭的用中文说道:“我是大谷洋平,我今天的任务就是协助刘先生接受访谈,并在访谈中扮演忠实的听众。”

   柳春山满意的对大谷洋平伸出来大拇指,然后悄悄拉开抽屉,柯尔特手枪静静地躺在抽屉里。手枪的编号已经被锉掉了,弹头也被锉了十字,看得出,他已经做好了鱼死网破的万全准备,“哦,大谷先生是来把关的。刘先生,您可小心不要说错话,否则的话,您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日本人的狠辣手段你不会不清楚。”

   大谷洋平大吃一惊,疑惑地盯着柳春山,这个满洲人要干什么?一时脑袋转不过弯儿。但他知道这是面对全满洲的广播,而且还要送到东京,绝不能出问题,因此强压住怒气,语调尽量保持了平静,“日本帝国鼓励言论自由,刘先生当然可以说自己想说的话。”

   柳春山没有搭理大谷洋平,而是将目光转向了刘坤仁,“感谢大谷先生的宽容,我觉得大谷先生比关东军宪兵宽容得多,他们很愿意给满洲百姓扣帽子,当然,他们用刺刀的时候更多。”

   这是明显的挑衅,傻子都听得出来!大谷洋平勃然作色,努力的压制着愤怒,但语调明显颤抖,“柳先生,请注意您的言辞。”

   柳春山似乎充耳不闻,明显把威胁当成了空气,对着明显蒙圈的刘坤仁做出了一个可以开始的手势,“刘先生,今天您是主角,请介绍的详细一些。”

   叛徒的心理是很敏感的,因为背叛而变得疑神疑鬼,刘坤仁敏锐的鼻子已经嗅到了不寻常的味道,急于结束这次不愉快的访谈,听到可以开始了,如蒙大赦,赶紧展开手里的文稿,机械的念着,“我是刘坤仁,曾经误入歧途,担任新京赤党组织部长,经过皇军的耐心地开导教育,认识到自己的罪行,终于幡然悔悟,重新回到正确的道路上,现在是保安局侦缉科副科长。在此,我想谈一谈自己转变的心路过程......”

   柳春山打断了刘坤仁的话,语调颇有些不耐烦,“满洲听众听多了假话,他们有听真话的权力,请你直接说你是如何出卖你的同志,换取了个人的荣华富贵的。”

   刘坤仁一脸懵,这是什么情况?他心里没有答案,看了一眼大谷洋平,看到大谷洋平也是震惊的样子,更加蒙了,嗫嚅着说道:“不是说好了照稿念的么,咋还......”

   “愚蠢的支那人。”大谷洋平气的已经快爆炸了,他现在已经确定这个满洲人不怀好意,不仅仅是疏忽或恶作剧那么简单,而是有组织有阴谋的“反满抗日”。既然已经认定了危险,他立刻站起来,右手夸张的伸向腰间,那里有一把南部手枪,他相信看在枪的面子上,这个叫柳春山的家伙会消停些,“你说什么?”

   “闭嘴!”在药粉撒进咖啡杯那一刻,柳春山就经将生死置之度外,毫不客气的怒骂,一点都不给南部手枪面子,“不懂规矩的东洋鬼子,这是中国的土地,主人说话不要插嘴。”

   大谷洋平被骂的目瞪口呆,这是他来新京以来第一次遭到满洲人的羞辱,而且是当众羞辱,自己的人丢大了,不,日本帝国的脸面丢大了。如果一个人的预期超出了范围,反应是延迟的,他顿时僵在那里。还没等他发作,这是传来咚咚的敲门声,柳春山不用问就知道,一定是负责监控的人报告了平田次郎,他赶来灭火了。

   大谷洋平也顾不得和柳春山争论,今天的事儿太乱了,已经明显脱离了他能掌控的范围,既然无法掌控那就赶快结束吧,立刻离开这个可能让自己身败名裂的是非之地,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当山大王他不香么。他心里想着,刚要去开门,就听到刘坤仁的惊呼声,回头一看看到了黑洞洞的枪口,慌忙举枪准备还击,手枪的保险还没推开就看到枪口喷出了火光,身体的力气仿佛被抽空了一样仰头摔倒在地。

   在刘坤仁吓得不知所措的时候,柳春山再一次扣动手枪的扳机,子弹在狭小的空间内震耳欲聋,门上顿时多了一个洞,敲门声顿时消失了,杂乱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老实待着。”柳春山知道日本人现在要做的就是拉电闸,虽然自己已经把控制室的锁头塞进了火柴杆,钥匙插不进去,开门会多少耽误一些功夫,但是,一把消防斧就能解决的问题,自己的时间并不多。于是摆动着枪口,命令刘坤仁不许动,随即拉低了话筒,“经常听广播的朋友都知道我是大东亚日满协和的拥护者,很多有骨气的满洲百姓都骂我是汉奸。是的,他们没错,我就是该死一百次的汉奸......”

   此时此刻,刘坤仁目瞪口呆,几乎吓尿了,自己咋那么命苦,昧着良心出卖了自己的同志,好不容易换来几天好日子,咋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落进了死地。他心里琢磨着如何脱困,可就是找不出办法。唯一的可能就是自救,尽管他手里有枪,但从刚才柳春山开枪的手法看,自己根本没有拔枪的机会。看来,今天是露了大脸,作了大死,逃不了了。

   柳春山依然保持着开枪的手势,枪口稳稳地套着刘坤仁,嘴里却不闲着,“亲爱的同胞们,我作为满洲国放送局派出的战地记者,曾经跟随日本军队进入南京城,亲眼看到了野蛮的日本人大肆屠杀了数十万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这是我估算的,别问我具体数字,日本人也知道自己不干人事儿,隐瞒了具体数字,但我在一条不足百米的小胡同里就看到了六百多具尸体,整个南京城有多少可想而知。野兽般的日本军人杀人放火、抢劫、强奸,其残忍凶残根本无法用语言表现出来......”

   看到刘坤仁悄悄的挪动着屁股,柳春山毫不犹豫的开了一枪,今天这家伙出卖了曹根凡,才是自己真正的目标,怎能让这个家伙逃脱。虽然怒火让他几乎爆炸,但他还不打算让这个家伙现在就见阎王。

   枪声是最好的震慑,刘坤仁吓得立刻绷直了身体,双手本能的举的很高——这家伙总能混个好态度。

   柳春山很满意刘坤仁的合作态度,给了他一个我看好你的眼神儿,继续自己的故事,“......伪军兄弟们,面对民族苦难你可以袖手旁观,因为不是每一个人都有牺牲的勇气,懦弱不是你的罪恶,但帮助侵略者祸害自己的国家,这是进不了祖坟的大罪,做个人吧。同胞们,日本人不是侵略那么简单,而是灭我种族,是灭国,彻底在华夏的土地上抹去中国人。亲爱的东北同胞们,伟大的中华民族多次处于危急之中,但每一次都有英雄站起来,护我种族周全,让我子孙延续。在我们背后的大山中就有一群不怕死的英雄,他们就是东北抗日联军。抗联战士们虽然衣不遮体食不果腹,依然在茫茫的大山中、在广袤的旷野里、在奔腾的江水中,和强大而残暴的关东军在血战,他们的英勇只有一个标签,就是中国永不屈服。东北的儿郎让侵略者寝食难安,我们不能再做亡国奴,要么胜利,要么死,中国不会亡,除了胜利,我们没有另一个选择......”

   电灯忽然熄灭,播音设备同时熄灯,室内一片黑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唯有门上弹孔透过来的微小光亮才能看到人影。刘坤仁立刻站起来向着门口冲去,试图开门逃跑。柳春山毫不犹豫的开枪,刘坤仁中弹倒地。他临死的时候,手依然指向房门,可惜的是,门已经打不开了。

  

继续阅读:第三十章 初到新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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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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