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初到新京
尉迟青云2025-03-25 09:132,914

  

   还是在东北平原中部的这块土地上,时光仅仅过了一周,气候还是那个德行,依然保持着初春的寒冷,冻得人骨头缝生疼。

   在这个寒冷的时刻,在新京20几公里以外的米沙子,也就是李小东的老家位置所在,刘寒洲再一次登上了满铁开往新京的火车。

   仅仅过了几天就鸟枪换炮了,刘寒洲现在是派头十足,他穿着也不知是哪个倒霉蛋的行头,一身毛哔叽西服,加上夹在鼻子上的金丝眼镜,显得颇有几分官气,让人肃然起敬。

   这身行头当然不是买的,土匪是能抢就抢,除了必须花钱的地儿,能躲开讨价还价的环节,一定要省略。据李小东说,这是从省城吉林回乡省亲的高官身上扒下来的。尽管是抢来的,似乎是量身定做的,刘寒洲穿着大小正合身。

   所谓人靠衣裳马靠鞍,有了这身行头,刘寒洲立刻变得光鲜亮丽,风采照人起来,站在满身褴褛的群中,显得卓尔不凡,鹤立鸡群,让人羡慕或是让人“呸”一口。

   光有行头还不行,李小东又动用关系,给他弄了假国民手帐,一路总算有惊无险,很顺利的到达了新京。

   东北的天气属孙悟空的,因为守着变幻莫测的贝加尔湖,东北的天气变脸比翻书都快,而且从来没有先兆。这一天本来晴着呢,忽然一片云彩飘来,车站的站台刮起了大风。东北早春的风可不温柔,带着冰碴儿的温度,呼呼的寒风把衣服吹的向后使劲摆动,犹如鼓动的帆。寒冷让刘寒洲竖起了大衣的衣领,尽管感觉风的呼啸小了一些,但那刺骨的寒冷还是不可遏制的传到了他的神经深处。

   顶着风行走,很快就到了车站的出入大厅,这里的人明显少了起来,唯有几个好像谁都欠了他几毛钱的关东军宪兵和来去匆匆的车站人员,当然也少不了无处不在的满洲国警察。刘寒洲不紧不慢的走着,感觉自己成了宪兵注意的对象,于是再一次拉紧了衣领,拎着皮包,赶紧向着黑黢黢的地下通道走去。

   现在,就在柳春山往洪玉珍的咖啡中加料的几乎同一时刻,刘寒洲已经在新京驿的广场上了。或许是高楼环绕的关系,阻断了风的通路,这里的风势小了许多。没有风的干扰,眼睛睁大了一些,眼前的一切尽收眼底。

   新京驿是满铁附属地的老建筑,日本人建了很久了,有着日本式的甩沿大屋顶和拜占庭式的罗马柱,混搭风,属于“兴亚式”建筑代表作,当时绝对属于闪耀夺目的存在。

   火车站广场,按照日本人的习惯,正式名字叫“新京驿北广场”。广场的面积很大,大得超出了当时人们的认知。按理说,日本人的身高玩不起大场面,弄得如此巨大这是有原因的。为了彰显日本帝国的荣耀,满铁奉命按照能够布置一个整装师团接受检阅的规模建设的,由此可见,日本人真把这里当成家了。在广场的中央,那是一块广袤的空地,除了行色匆匆的旅客,以及牛逼闪电的宪兵,间或有西瓜皮绿色的有轨电车驶过。几十个满洲劳工正在日本监工的看护下搭设美人松脚手架,看格局,似乎要搭设碉堡一样的东西。

   刘寒洲随意的走着,尽管混在人群中,依然引起了站前几个关东军宪兵的注意,这当然没有逃过他的眼睛。他想,这种时候,一定要转移监视者的注意力,甚至让宪兵们产生错觉,于是,稍微加速了脚步走了过去,轻松地和日本监工打着招呼。

   刘寒洲流利的东京口音的日语让日本监工感到亲切,很快,监工们开始掏心掏肺的告诉刘寒洲,这是在建设“国都建设纪念塔”。

   日本监工骄傲的话让刘寒洲十分的刺激,这家伙竟然大言不惭的吹牛,“日本人的几年建设,新京从落后的小镇变成了现代城市。新京百业兴旺,人民安居乐业,纵观亚洲,没有任何城市能和新京媲美。”

   “他奶奶的,狗日的日本鬼子!张大帅在世的时候,东北照样得到了发展,东北的富裕程度名扬全国,无数人的梦想就是闯关东。我们的土地自有我们建设,关你屁事!日本人建设的成就,难道是给中国人享受的么!”刘寒洲尽管知道日本监工说的是大实话,按照当时的统计,新京的产值甩了香港几条街,在亚洲一骑绝尘,没有任何城市能与之相比。但这些财富和中国无关,日本人的进步是以中国人苦难为代价的,东北人没有任何理由骄傲。他的心里依然非常的别扭,默默问候着日本人的祖宗十八代,恨不得宰了这个吹牛逼不上税的狗杂种。

   一列有轨电车“咣当、咣当”行驶了过去,不带走一片云彩。看到关东军宪兵们的目光不再追随自己,刘寒洲失去了和日本监工说话的兴趣,随意打了招呼告别,缓慢的走过了站前广场。在他的前面,一座具有俄罗斯风格的红色铁皮屋顶,围墙漆成绿色,窗户很窄的建筑呈现在眼前。

   没错,这是沙皇俄国的财产,因为打架输了,输给了日本人,成了满洲国的财产。虽然建筑换了主人,风格依然保持原样,拽得二五八万的。俄罗斯风格的建筑上有着高高的通讯塔,玻璃旋转门前有着硕大的木牌子,上面写着“满洲国邮便局”。

   看到了这几个字,刘寒洲的内心最柔软的地方一阵阵紧缩,顿时想起了自己的爱人,心情泛起阵阵涟漪,大有走进去看一看的欲望。不过,他毕竟是一名久经战阵的战士,知道自己没有任何资本任性,任性的结果是给革命造成损失。党的纪律性让他终于忍住了内心的渴望,心情也变得坦然,目光从牌子上移开,似乎漫不经心的四处张望了一下。

   刘寒洲的目光敏锐,这是他的职业赋予的,已经深入到骨髓。他的目光随意的扫视,仿佛X光一样迅速过滤了整条大街,剔除了正常部分,立刻发现了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青年人站在自己的不远处,行迹有些可疑。

   看到刘寒洲在看着自己,那个穿着黑色大衣的年轻人也感觉到了。为了掩饰,他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随意抽出一支,点着了深吸了一口,然后踩着碎步,在原地走了几步,仿佛是闲着没事儿打发时间。

   或许是等人的吧!刘寒洲觉得自己多疑了,军人的警觉有时也耽误事,经常没事儿吓唬自己!他自嘲的想。

   随着思绪的放松,刘寒洲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摇了摇头,算是把一路的郁闷扔了。走到这里,仅仅是过了第一道坎儿,他还要继续着自己的行程,插着口袋抽着烟,信步沿着中央通(今长春市人民大街火车站前段)向南走去。

   在满铁附属地是日本人夺取东北时的第一个落脚点,街路的建设命名完全日本化,按照日本人的习惯命名。南北向大路称之为“通”,东西走向的道路称之为“町”。这和国内南北大路称之为“街”,东西向道路称之为“路”是一样的道理,不同民族之间的不同习惯而已,没有什么特殊意义。

   这时,又有绿色的有轨电车从身旁驶过,钢铁的车轮敲得轨道“咣咣”作响,但刘寒洲依然没有停下脚步。多年的战斗经验让他保持着一分警觉,在敌人重兵控制的区域,轻易不要搭乘大众交通工具,如果日本人堵住了车厢,强迫“勤劳奉仕”,反抗是很困难的。而一两个人在街上行走,除非过于特别,日本人没兴趣下手。

   当然,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日本人和新京警察也会拦住看着不顺眼的路人,先搜身,如果查不到什么,就会把手塞进路人嘴里,强制路人呕吐。如果吐出了杂面窝头还好,自己找地儿漱口,如果吐出了大米饭,那么这个人就惨了,毫无意外的要承受无法预知的灾难。

   日本人拼命向满洲国的百姓宣传“勤劳奉仕”,日本人要求满洲国人民不能躲在幕后享受日本人带来的成果,要为“五族共和”添砖加瓦,加油干,共同建设“新满洲”。正是有了这样漂亮的借口,日本关东军宪兵和满洲国警察经常在电车上强行抓捕游荡的无业人员,送到边远的矿山出劳工,干苦力。当劳工意味着黑暗的人生,活着回来的可能性几乎没有,因此,没有正经职业的老百姓没事儿不敢轻易搭车,甚至不敢在大街上闲逛,大街上显得空荡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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