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很私密,也很珍贵,这样的执念连琉煜自己都不知道从何而来,何时而起,然而被吻与主动亲吻的感觉又有何区别,琉煜却也答不上来。
总之,很不一样。
他此刻心沸如潮,感受着歧煊的双唇与气息,也惊叹自己的大胆举动,这种举动里包含了一些说不清楚的东西,莫名地令他生了很强烈的禁忌感,二人相吻不过数息,琉煜便马上回神要撤离。
可他没料到歧煊的一只手掌早已摸上了他的后颈,定在了脑后,让他最多只挪开了一寸就把控制住,四唇几乎还是相贴的状态。
歧煊看着他,低低笑道:“就这样?”
如此近距离的凝视让琉煜受不了,尤其歧煊眼眸里看似有光,那光带着光晕,就好像那晚在朝阳花野夜空上的星光一样,遥远深邃又闪亮耀眼,让人向往。
好在心里那股子禁忌感极强,帮了琉煜稳住心神,他满脸不自在说道:“差不多就行了,我们这样不合适。”
琉煜微微拉开距离,低着头避开歧煊的目光,歧煊却是力度适宜地捏住那白皙的下颔把他的视线调整回来,坚定说道:“没有不合适,是你自己想不开、放不下。琉煜,第一步踏出来了,想把脚缩回去是不可能的,还不如豁达潇洒走下去。”
歧煊帝王心性,境界开阔,所说的话若是平常也是金石良言,琉煜不可否认这样的男人身具领袖气度,十分吸引旁者,但偏偏这样的男人是他的‘兄长’,还是记忆不全的。
如果可以,琉煜希望他永远不要记起他们之间的伤害、怨恨和利用,然后自己就这么陪着一直到天荒地老,星辰陨尽的那一天。
传闻那么一天便是三界末日,一切归于混沌,离眼下可还有无数个千千万万年,好长的时光啊,若不是两个人一起度过,那该多寂凉……
人有时候就是那么奇怪,之前的想法会因为某一天的一个举动或者一句话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然而今天,琉煜才明白了自己一直混乱、逃避的原因。
原来他这么害怕孤独,怕到不管歧煊之前如何三翻四次伤害自己,仍想尽力挽回情分,这已经可以视为他的另一种可怕的执念,就是这份执念在歧煊没有失忆前,吊着他们之间的双向不对等的关系,在歧煊失忆后,他盼着对方不要想起所有。
琉煜凝望着歧煊。这个世界上,他的亲人只有眼前这个‘哥哥’了,他不愿意去想开和放下什么,因为一旦真的想开,那便是歧煊与他毫无关系,这样的事实太可怕了,遑论要他去放下,然后无家可归,他做不到。
他想和哥哥在一起,不论是就在身旁,还是隔远而望,只要他们还有羁绊就够了,这样他便不是一个人活着。
歧煊见他久久无声,想什么正出神,轻叹,心道这小傻子满脑子伦常亲情,是个不懂情爱的愣头青,好不容易哄着踏出了第一步,看眼下的情形他真有可能把脚缩回去,得吧,第二步还得自已拽着走。
“琉煜,别发呆了,接着来。”
琉煜一听心很慌,推着歧煊,“不了,不可以了。”
歧煊纹丝不动,用肯定的语气轻柔说道:“琉煜,我们不是兄弟,这是既定的事实!当下最要紧的不是拿捏丁叁月吗?你那张狂的气势哪儿去了,不要磨磨蹭蹭的。”
琉煜却是求饶道:“哥哥,你放过我吧,我胸口闹得慌,我们改日行吗?”
“你拖一日便慢一日知道真相,这道理还需要我来教你?”歧煊恼火了,放开他径自坐在床榻上,“半途而废,令人失望,回你自己房去。”
琉煜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杵在原地,看着歧煊欲语还休,他感觉两个人的关系又回到了原点,这回不关乎歧煊,而是他有问题。
他把方才发生的一切,一幕一幕在脑海里过一遍,再次重新审度歧煊的一番话,忽然发觉自己是不是太过死板,硬坳着兄弟身份去要求歧煊也待自己要如此,焉知人家也许要的不是这样的关系。
说起具体歧煊想如何,琉煜猜不出来,也不想去猜,只因为歧煊终有一日会恢复,他的想法与计谋会由经年所历累积的情感引导,也会随着情势发展而变化,故而很难摸清。
再看自己,他对于歧煊来说与其是不可缺少的助力,倒不如是说棋子最为直接。
‘棋子’身份是他回渡厄的时候,歧煊亲口所定义的……一个能让他纾解恨意,帮着稳定魔族朝野,帮着部署战事,直到神魔二次开战要帮着冲锋杀敌的棋子。
但是他们永远被世人称为魔神双子,他们就是兄弟,无可转圜。
琉煜处世虽然乖戾嚣张,可他坚持大事无愧于心,也明白了他与歧煊就是两个人,两个独立的个体,各自有独立的心智与感知。
既然如此,自己待他是兄长便好了,只要不干那些触了底线的事,亲亲抱抱的无关紧要,何苦去强人所难,非要对方一板一眼和自己兄弟情深呢。
更何况,考虑他们之间往后的转机,也不允许他把二人的关系僵死在那儿,唯有踏出多几步接着走下去拼一拼,否则以后哪来机会一起看天荒地老,星辰陨尽的景象。
琉煜深吸口气,他已经想明白了,这事得灵活处理,歧煊在他心里是兄弟,是独一无二的兄长,但这并不妨碍寻查真相所要去做的事,因为他们确实没有血缘关系,心里产生的种种不适全是心理作祟,是旧习难改,他的身体与精神必须分裂以达克服!
这简直比修炼还难上十倍不止,人生而身心合一,强行分裂二者是逆天而行,琉煜佩服自己无师自通,想到这样难度巨大的馊主意,同时也担心自己会不会把识海弄崩了,简单点说就是把脑子整坏了,然后真的疯了。
可他没有退路,现实局面与自身的感情需求自发为他做出了这般妥协的行径,虽然不知道他妥协的效果如何,总该试试。
“哥哥……”
琉煜慢吞吞靠近正在闭目养神的岐煊,在歧煊睁开眼睛还没来得及看他的时候,眼前闪影一晃,人已经扑去怀里了。
歧煊扒下他环绕自己脖子上的双臂,“别撒娇,出去。”
“我不!”他死死抱着歧煊不撒手,赌气说道:“我来练习的,你不能赶我走!”
歧煊嗤笑,“你忌讳,也没那个胆儿,别浪费我时间,出去。”
琉煜做了这么多自我疏导,好不容易钻出个偏方奇想说服了自己,可不再给对方赶自己的机会,不然有可能一出房门,他所有的勇气都垮了,以后真的再踏不出一步了,于是干脆一把跳上床榻跨坐歧煊身上,不想用力过猛直接把人扑倒下去。
歧煊被压着刚心说这小子来蛮横的,要把人丢出去,可他还没抓他起身,琉煜已经凑了过来,他们的四唇再次相贴,不过一会儿,居然还被舐了一口。
歧煊抓着琉煜的后衣领的手忽然松开,慢慢抚上他的背,感觉到掌下的心脏清晰明显,跳动震荡着整个后背,不由地将人怜惜抱紧,手掌轻轻摸过那如玉雕般的轮廓,最后滑向后劲摩挲着,也施力把那两片更加靠向自己。
相触一旦开了口,一旦有了交融便像是两方交军,如何迂回旋转取得胜利是一门需要锻炼的学问,这当中琉煜自觉处于弱势,偏偏又是主动的一方,他不过才顶开钻了过去,接下来却无从适应,胸腔里那头着魔的鹿因为他的紧张忽然膨胀了几倍,对着心脏连续发起猛烈的撞击,撞得他几乎手脚俱软,整个人的重量全去了歧煊身上。
他感觉歧煊觉察到了自己的呼吸全乱了,便翻了个身把两人的位置对调,逐渐引导着他。
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如此多久,琉煜的心跳慢慢缓了下来,却仍快速跳动,只是他不再那么紧张,开始沉溺在另一种情愫里。
那是一种强烈的违孛感,它在他忘情之时不断在身心里炸开,每回过后却又转化为一种莫名的刺激,刺激着他所有的感官,像会让人快乐的上头毒药,又好奇,又舒畅,又害怕致命。
但他好像……并不反感,想试一试按照同样的方式去回应。
琉煜轻轻推了推歧煊,两人难舍地分开,他急着气低哑说道:“不是说这场戏要我主动的吗?我要去你那个位置……”
歧煊同样声音哑沉,眼神忽明忽暗盯着琉煜的衣襟,“你想怎么样都成。”
位置再次翻转,琉煜眼里荡着迷离,俯下身便要去攻城掠地,刚贴上,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急怒的质问。
“你们……你们在干什么!!”
这一声质问无疑像是一个人置身罩在钟鼎之中,然后被用木桩狠狠撞击出巨大悠远的钟声震得魂不附体。
琉煜陡然清醒,身欲全散,错愣地与歧煊拉开距离,忽然一股子火气蹿上心头,回头怒视那个打断他们的元凶,心道老子好不容易做到这一步,什么时候不过来,偏偏是这时候!
歧煊的脸也阴得要下暴雷之雨似的,起身给琉煜拢好了衣襟,本要雷霆震怒,又看见窗口的鹓鶵直趟趟盯着自己,便故意轻咳几声,隐藏了所有情绪。
洪舆可管不了这么多,他因受到地府阴气影响睡了一段时间,醒来左等右等不见琉煜,便跟着肥啾从窗户飘进来这边找找,哪知一来就看见这么震惊的一幕。
他的小崽子居然和仇人之子滚到一起去了,真是要把他气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