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而久之,琉煜整个人安静下来、上下眼皮几乎粘起来的时候,歧煊却是打破了沉默,问他:“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歧煊的语气很轻,提出的问题却让琉煜立刻精神为之一振,眼神闪烁。
“从小到大,我有什么能瞒过你的。”
“以前确实是,可我们分离多年后再见,你学会了隐瞒。”
琉煜暗忖道:还不是你恨我至极,为了打压我巩固帝位,对我干了这么多难以言齿的事,我凭什么还像年少时那般对你推心置腹的。
但是歧煊所指的隐瞒,琉煜一时没想这么深,理解成自己没告诉他失忆忘记的事情,不涉及其他。
比如鸿蒙天的辛秘。
可歧煊又问过他为何不怀疑鸿蒙天……他不会是察觉到了吧?
就这么简简单单一句话,激起了琉煜心底两件隐瞒之事,让他一时不好拿捏,决定反赖回去。
“想多了,是你变了,不是我,你该好好反省自己。”
哪知歧煊并未被这种迂回的回答打发,问道:“你不要把问题转移到我身上,说,移花接木术是神仙都有人可能会的,为什么跳过鸿蒙天,直接怀疑九重天?”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琉煜头大,灵光一闪,机灵地编了一个理由。
“谁不知道神族隐退,如今是九重天当道,我当然先怀疑他们。”
歧煊哼了一声,显然不接受这样的答案,但是好似看穿他不想回答,便没再追问下去。
琉煜为了不让他再提这样的问题,只好也问起一个问题:“哥哥,丁叁月看起来很紧张鸣山春,我们是不是不用再去试探了?”
歧煊回道:“不能急,再看看。”
“还看什么呢,我看出来丁叁月确实在乎鸣山春。”
歧煊敲了敲他的额头,“你呀,低估人心了,不信走着瞧,丁叁月一定会及时做出点什么来圆回去的,他可不会轻易暴露。”
也许真的不敢低估人心,歧煊又微叹补了一句:“不过,也有可能他是在意鸣山春,但不足以成为他的弱点。”
琉煜赞同,这也不是不可能的,“要知道一个人的弱点,那就需要知道他的过往,不知道能不能在鸣山春那边下点功夫。”
“你的意思是……”
“尊上,君上!”
歧煊的话被打断,琉煜循声往树下看去,是银摩来叫他们,“鸣山春醒了。”
二人回洞内看他,原本苍白的脸恢复了些血色,但人还动弹不得,双眼略微无神,可瞧见歧煊和琉煜走近,眼里一下亮了,挣扎起身。
琉煜按住了他,“你我本是敌对,不管做了什么皆有道理,仙君大可不必。”
此话在理,自古正邪难两立,不久之后神魔会再起大战,鸣山春作为俘虏是生是死对战局部署有着重要影响,故而他们施以援手救治,带的目的很明确。
琉煜敬鸣山春金仙身份,不愿虚伪接受任何道谢,于是先一步把话适当挑明了。
鸣山春神色复杂看着眼前之人,随后点点头,内心对这位魔君生了与外界传闻不一样的看法。
“银摩,你带着他们出去吧,我和尊上有话单独要与仙君说。”
眼下夜已深,露水凝结,但是只要有歧煊在的地方,银摩不敢多嘴一句,就算外头是刀山火海,他也愿意出去,于是穿了一件斗篷打算抱着一个元神和一只小黄鸟跑了。
洪舆骂骂咧咧的,很反感小崽子与魔君独处,在他眼里,重伤的鸣山春几乎可以当做是透明的空气。
方才他不过是照顾着伤患,一转头发现小崽子不见了,然后魔尊也不见了,他们肯定是避开他这个长辈去洞外厮混,现在又要在一起,气死人了!
由于洪舆太吵了,拒不配合,琉煜只好把他抓进锦囊里再交给银摩,银摩一走,洞内顿时清静,只有火堆里干柴的脆烧声偶尔响起。
歧煊在旁边的稻草堆上盘腿而坐,闭目养神,而琉煜则坐在鸣山春身边,定定问了一句话:“你没哑,对吗?”
鸣山春浑身一震,面上好不容易恢复的血色又迅速丧失。
琉煜道:“你挨刀的那一刻叫了出来,虽然声音不大,但我们都听得真真的。”
想瞒瞒不住,鸣山春很是坦荡,“对,我没哑……”
他警惕着歧煊,当初就是歧煊送了毒药要丁叁月毁了他的喉咙,“如果你们不满意,现在也可以再拿一次毒药给我,别为难叁月。”
琉煜道:“丁相是渡厄的右相大臣,你这点事还不至于让我们去为难他。只是你总是为他考虑,就不为自己想想吗?你可清楚自己已沦为阶下囚,接下来面对什么样的命运?”
鸣山春道:“我既然技不如人被擒,无话可说,大不了是个死字,九重天不差我一个仙人。”
此时一直没开口的歧煊却是笑了,眼也未睁,说道:“九重天是兴谦卑过甚这一套吗?一个金仙败于一个玄仙之手,不痴不傻的都能看出是怎么回事,‘技不如人’四个字有些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