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君的菊花有没有花开二度?
没有。
毕竟岐煊只是逼着做了些不能描述的事情。
夜半三更醒来,入眼的是青纱帐顶,琉煜恍惚一下,记起这里不是自己的偏欢殿,耳旁有浅浅的呼吸声,他猛地翻身看去,熟悉的脸庞近在咫尺。
岐煊闭着眼,看模样是睡着了。
琉煜不敢轻举妄动,略微伸了脖子,抬高了身子看一看是什么情况。
他记得在浴池里荒唐的每个细节,默默看了看自己手,又看了看岐煊自然而然放在枕边的手,咬牙切齿的,恨不得拿刀把两人的那只手都剁了!
和‘亲’哥哥干那种事,真他娘的造孽啊!
明知道他接受不了,岐煊却总是时不时在精神上折磨他,未免有些阴险,但是这次到底比被压着干强,他胸口堵的那口气没这么重。
这下,琉煜也算明白了,歧煊对自己有反应,看来是真的在几千年前便没有兄弟身份、情分的顾虑,只有他自己把这种关系根深蒂固埋进骨子里。
后来实在累了,不知不觉睡着了,隐隐约约知道岐煊把自己扛到了榻上。
大概是之前用喉咙喘气太过,这会儿口里干燥得硬是渴醒了,他想找水喝。
琉煜慢慢坐起,看见自己与岐煊都换上干净的白色亵衣,一张宽大的薄衾盖在他们身上,两人挨得不近,也不远,一个手掌的间距有点微妙,帐外灯亮得不多,微弱的烛光穿透进来只照到了外侧的岐煊侧脸上。
琉煜忽然盯着他的脸出神。
闭着眼睡着的岐煊完全没有防备的姿态,散尽了邪魅与强势,眉眼间如诗如画,十分平和,眼角下的泪痣此时反倒显得谦和温柔,还带了少许忧郁,与素日里傲慢不羁的帝王气质南辕北辙。
这样的岐煊才像极了年少时与自己同住在赤霞殿的哥哥。
说是像,不单因为岐煊如今的脾性变了,还有因为二人自神魔大战后死别数千年,岐煊的成长没有断过,模样已比早年成熟了许多,所以才说是像。
时光一去不复返,记忆中那个让他最怀念的哥哥不再。
而他,一直停留在当年,模样介于了少年与青年之间。他的时间被‘偷’了不少,外貌上的变化是赶不上了。
此时的岐煊真是好看,但琉煜知道他眼下不过是头睡着的狮子,一旦醒来,光是眼神都能杀人,胆小的会直接吓死,一点都不讨喜。
盯着他的睡颜,琉煜暗哼道:心真大,万一他要取他性命,不难得手。
琉煜也知道岐煊算准了他不会下杀手,才敢如此没有戒备。
坐着想了这些后,禁不住时辰还是半夜,他打了一个哈欠,扰醒了身旁的岐煊,微微眯着眼,问他:“不安分睡觉在做什么?”
琉煜又打了一个哈欠,眼角溢出泪水,“我渴了。”
他骨碌爬起要越过岐煊下榻,去案几上倒杯茶,歧煊也起身制止了,说道:“我去拿水。”
琉煜摸了摸下巴觉得有意思,才想念着以前的哥哥,歧煊就变回去了,会照顾人了。
哦,对了,之前还想杀江浮寒为他出头,知道他不愿意再有那种事便改成了另一种方式,事后没把他关回笼子里,还同榻而眠。
琉煜又冒出了求和的念头。
渡厄的局势需要双子同心同德,二人目前没办法正面打破表面上手足情深的假象,可好歹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是不是他多示好几次,多求和几次,歧煊会有所动容?
歧煊恨他夺走了父君的宠爱和储君之位,琉煜不盼着歧煊能做回原来的好哥哥,至少能退一步,做到平日里不相见、不相害就足够了。
思索间,歧煊端着一杯茶水走了回来,递给了他。
琉煜两三口全喝了,缓解了喉间的干涩,眼下室静灯昏,没了白日里的喧闹杂念,便想要开口说些回顾往昔的话,希望能引起些共鸣,好顺利过渡到求和的计划上。
“哥哥……”
“嘘。”歧煊伫立在榻边,居高临下看他,打断道:“除了在外人面前,我不想再听到你这么叫我,我没有弟弟,因为哥哥和弟弟是不会干那种事的。”
歧煊一番话可谓杀人诛心,字字抨击琉煜,他的脸色一下苍白无比,话也接不上了。
见他如此神色,歧煊仅是嗤笑,然后指着他的脚下,“千万别下榻,不然有你好受。”
琉煜忙掀开薄衾,哪儿都没有异样,就是双脚下有一层微光,那是渡厄的术法刑罚之一,叫‘一步一针’,只给重刑犯施上,为的是防止逃脱。
施了这种刑罚的若是胆敢起身行走,那可不是一步一针,脚底乃是有万根细如牛毛的坚硬刺针扎入肉内,直至白骨。
有人想过,有修为的可以御风飞起,不直立行走,于是施罚的人又在‘一步一针’上加了千斤重的附加术,如此一来,绝大部分人都无法安然飞起,就算飞得了,消耗也很大,逃不了多远。
琉煜瞪大了眼,对于自己被当成重刑囚犯的待遇有些不能置信,心里五味陈杂,他上一刻因为歧煊的照顾心有念想,下一刻歧煊就把他打回残酷的现实。
“你……你到底是被夺舍了还是真的有病!”他一把摔了茶杯,吼道:“你恨我,那么就把恨做得干干脆脆的,不要给我套弄对我好的假象!”
歧煊幽幽回道:“因为这样玩弄你最解恨了,从身体上让你恶心,从精神上让你崩溃。”
闻言,琉煜眼眶里的泪藏不住流下来,面对这样反复无常的歧煊,他好想不顾一切,逃离这里。
歧煊无视他的情绪,悠哉躺了回去,警告道:“从小出事就会哭,如今长大了,父君也不在了,没人会惯你,要哭请继续,不要出声扰了我,否则我丢你回笼子里去。”
他说完又闭眼歇了。
琉煜缩在角落,只觉心脏一抽一抽的疼,一夜无眠,心里千千万万的不甘和怨气逐渐凝聚成了恨意。
翌日,歧煊去了早朝。
其实魔族的朝会开聚的次数并不频繁,不似人间每日需要,他们这里只有帝王有事商讨或者颁令才会召集七十二峰大魔共聚。
琉煜猜测歧煊在为二次神魔大战做准备。
他一人留在榻上,旁边有恶天搬来的小木几,上面摆着茶点和书册,说是给他解闷的。
现在哪里有心情解闷,这些东西不过是歧煊的招数,先是给颗甜枣,累积起他对亲情的向往,然后一巴掌把人打醒,欣赏着他清醒后像个傻子一样的可笑的模样。
琉煜再也不上钓了,装着精神不济的模样,暗地里施法在解‘一步一针’,有些难,但花些时间凭他的修为能做到。
正当他偷摸做这事的时候,寝室门外蓦然有人喊了一声:“君上!”
琉煜吓了一跳,抬头看去,是白群躲在门后叫着他,于是松了口气。
不过她来的正好,他需要打听一些消息。
“白群。”琉煜把她叫到跟前来,问道:“毒姬怎么样了?”
白群忧心地看着自己的君上斜靠在小几案面上,平日里活蹦乱跳的人现在怎么就病恹恹的,说道:“君上,尊上是不是折磨您了,伤哪了,让奴婢看看吧。”
他被歧煊折磨的地方岂是能给别人看的……
“我没事!你赶紧说说,你知道毒姬的情况吗?”
白群嘟着嘴道:“尊上好似恼了毒姬,有意要废了她七十二将的身份,这事在朝上都传开了。”
琉煜点点头,“毒姬没死就好。”
“她没死也快了,尊上一旦下了她的身份,多半不会留她性命。”白群说完,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道了一句:“只要和君上扯上关系的,尊上都特别严厉对待。”
白群说的极是,琉煜也明白现在和自己沾身的人,没一个有好下场。
“你可知道尊上什么时候要处死毒姬?”
“要处死也得等能顶替她的大魔通过比试,需要好几天呢。”
好几天的时间,琉煜思考着自己怎么逃出去,他一定要带走毒姬,因为有三件事必须要问清楚。
“渡厄这两天有没有别的事发生?”
白群想了想,道:“没有什么特别的,倒是我昨日被恶天拉走,听到一个小魔和他禀报说找到了赤炎金猊兽的踪迹,恶天听了很高兴,说了一句什么备战之用。”
琉煜一听,来了兴致。
赤炎金猊兽乃是远古凶兽之一,有神之后就有了它,如今能找到踪迹多半是其后代,如果血统够纯正,能一脚踏平半个山头的杀伤力绝对以一敌百。
他猜对了,歧煊正在一一部署二次神魔大战的事宜,擒住赤炎金猊兽是其中一环。
“天助我也!”
琉煜哈哈笑了两声,脚下的刑罚也不费劲去解了,等着歧煊亲自过来放人。
白群不解他笑什么,“君上,您说什么呢?”
琉煜眉目飞扬,自信道:“尊上要抓赤炎金猊兽,如果派出大量魔兵会打草惊蛇,最好的办法就是高战力的人前往擒获,单打独斗,七十二将不会是对手,尊上必然是亲自出马。”
他气定神闲地拿起一旁的书翻了翻,是本话本子,好巧不巧有个凡人斗虎的故事。
“他一人出马有胜算,只是赤炎金猊兽出现的地方必定藏有许多危险,没人相看顾的话会很吃力,如果尊上够聪明就一定会带上我,自然事半功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