歧煊讨好溺哄的语气像在逗一只发脾气的猫,但这只‘猫’此刻全身紧绷。
温热的气息喷在脸上,离得太近,琉煜怕出现意外会亲到嘴,结巴道:“知错就好,哥哥哥哥……你下、下去可以吗?”
“不走了?”
“不走了。”
歧煊扬起笑颦,笑得像年少时一般,邪魅之气没那么重,毕竟他如今确实回到“年少”,可就算琉煜说不走了,他仍没放开手脚,端详着琉煜的脸。
“你哭了。”
琉煜非常想离歧煊远点,又挣扎了下,心道:哥哥哪来这么多废话,赶紧放开啊!
“没有,没有!”他急道。
歧煊道:“明明就哭了,我一放开你,你一准猫角落里去,一觉睡醒全是白色的泪印子,我给你擦擦。”
他说要擦,又没见松手,琉煜已经没脾气了,瘫在那。反正他不乱动,歧煊保持这个姿势,亲不到嘴。
歧煊看他终于不再崩着,低低笑出声,那双薄唇往上一移,伸出了湿软卷走了泪气。
“你干什么!”琉煜又差点蹦了起来。
哥哥刚才是舔吗?是舔了他的眼角吗?!
歧煊笑眯眯的,说道:“你看不出来吗?我想亲近你罢了,省得你说我对你不好。”
琉煜倒吸一口气,“不是,哥哥,这方式不对!”
“不对?”歧煊挑眉,“哦,看来你是想要这样的……”
歧煊的话消失在他们相触之间,一者极近温柔,流连反转,一者惊天霹雳,呆着张口任由被搅着绵缠,直到心跳失速,不能呼吸方结束。
享受过春风沐浴一般,歧煊笑意更盛,用衣袖擦了擦琉煜的嘴角,忍耐不住又低头啄了下,额心又抵回去,问:“是这样的吗?”
这回,他们十指相扣。
琉煜呆滞,脑子里宛如万马奔腾,不能思考,只能本能地说:“不……是……”
“不是‘不是’,是你不习惯。”歧煊开解他。
“你胡说什么,这是不对的,这是不对的!你到底怎么了!”他反复纠正道。
六千年前的哥哥不是这样的,哪出问题了?!琉煜几乎要疯了。
歧煊抿唇笑笑,道:“别急,我告诉你我怎么了。你给我渡灵力,我睡了一觉,元神修复了一点点,我记起来了……”
他压在他身上,附耳说道:“我们不是亲兄弟,琉煜。”
琉煜一听,整个人的心绪翻江倒海,一下爆发了强蛮的力量推开了歧煊,缩到角落,颤着手指着歧煊,“你……”
歧煊堵了过来,握住他那根手指,“我还记起,我们在浴室里一起鸳鸯戏水。”
琉煜全身血液沸腾,再被这么一说,瞬间像被噎了一个鸡蛋似的说不出话,涨红了脸,粗着脖子,只能怒视那个应该闭嘴的人。
“我也还记起,我们有一次……”最后两个字‘初夜’隐没在歧煊无声的口型中。
这下,琉煜打了一个嗝,实际上是有口气冲上脖子,耻辱感怒上头顶,终于忍无可忍,放声叫出这辈子最大最长的尖叫:“啊——啊——啊——!!”
这叫破喉咙的喊声直接冲破了合欢殿殿顶,高升在主峰空中,引起整个山脉又近至远的回响,惹得全部巡逻守卫戒严起来,多少大魔小魔被惊醒出洞探视,就连远在边界的镰姬在打盹中猛然睁眼,挥着镰刀四处查看。
翌日,魔族里不少闲聊着昨天夜里从主峰传出来的尖叫声,都说听起来不像有魔发疯,也不像正常女魔的声音,因为那声有点浑厚,没有女子的清婉,像个男人在叫,叫得挺绝望的,还带有愤怒,偏偏主峰自那一声叫后,毫无反应,没有要求全族搜索或者戒严,应该不是大事。
但,那是谁在叫呢?众魔疑惑。
一早,琉煜趁着歧煊仍在熟睡,飞野似的跑回偏欢殿,洪舆见他精神恍惚,面容憔悴,询问道:“小崽子,情况怎么样?”
岂知,琉煜一听,扑进床榻里绝望哀嚎,嚎声中带了不甘,音色沙哑。
洪舆道:“和老爹说说是怎么了?魔尊伤情恶化了?”
“他哪里是恶化,他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记起一些东西!早知道我不渡灵力给他了!”
“啊?你快说说,是怎么回事?”
琉煜将事情的经过简单说给了洪舆听,懊恼极了!
原本他存了私心,想着歧煊起码要过个几年、几十年甚至上百年才能养全了元神,那么他至少有相当一段时间能再享受下‘正常’的哥哥的疼爱吧?
自己千辛万苦耗了修为,殊不知歧煊关于战事的记不起,他们不是兄弟的事偏偏想了起来。
本来这还不是最坏的,如今让琉煜苦恼的是,可能是因为记忆的短缺,眼下的歧煊似乎对自己并没有恨意,反而有撩拨之意,这更是‘不正常’的哥哥啊!
天啊!还他一个正常的好哥哥吧!他愿意赴汤蹈火,短寿十万年啊!琉煜在内心里无声大哭。
他悔道:“早知我该另想他法逼神秘人现身,要不然他不会变成这样。”
洪舆不解:“瞧你说的,他不过是记忆断点,记得一些,不记得一些很正常啊,你说变成哪样,这么可怕吗?”
“你别管变成什么样!”
琉煜可没脸告诉洪舆自己与歧煊发生过多少次脸红心跳的亲昵,转移了话题,“都怪他,明明当时把悍将都召集主峰大殿,我把偏欢殿防卫松散,两个人联手做场戏把神秘人骗了过来,之后我自己追杀就好,他来做什么!”
洪舆好心提醒,道:“他不去,你能脱险?你记性哪去了?”
琉煜一掌拍脸上,他气糊涂了,竟忘了玄宸的出现,只顾着埋怨,连忙多拍自己几下,清醒一点。
那晚,歧煊以商量布战事宜把悍将全数召去主峰大殿,琉煜明白他意在排除,如果谁没到场,而偏欢殿又出现刺客,那么那一名没前去参商的大魔极有可能是他们要查的嫌疑犯。
这一举动说明歧煊的推算与他的不谋而合,整个魔族能出手偷袭、控制毒姬这等大魔的人寥寥无几,应从所剩的悍将查起,再加上亲自与神秘人过招,琉煜更加肯定对方身份与修为都不简单。
正经打起来,神秘人不是他的对手,但毕竟能招架住他不少时间,除了鸿蒙天众神,九重天的金仙,三界没几个牛鬼蛇神可以如此了。
所以,追杀神秘人的那天,玄宸怎么就这么巧出现了,好像就是拿准时机与他相遇,是神秘人知道自己不是对手,把同样有神格的玄宸引来对付他吗?
现在想想,玄宸乃神族诸君,属于三界中的大人物,要想调动他,用人间的话来说,叫难于上青天,从这一点上看,玄宸的偶遇或许是真的凑巧。
只是如果歧煊没有赶来,他的结果会很悬。
神魔恩怨加上鸿蒙天的秘密,玄宸要杀他是毋庸置疑的,可也没那么简单,而他要完全脱身,必定花上很大的功夫,所以歧煊能赶来相救,还……挺好的。
然后歧煊又和玄宸打得精彩,魔神双子的他也沾了光,觉得格外自豪有面子……
洪舆瞧他在被子里支支吾吾的,尾巴打在他屁股上,“起来,起来,你答应过带我去见你娘的。”
琉煜沾枕哈欠连连,“要不让我歇一会儿吧,睡醒带你去。”
“你在魔尊那儿一夜去偷鸡摸狗了吗?”
“我宁愿委屈这双手去偷鸡摸狗。”
“怨气挺大呀,”洪舆忽然想起一事,惊问:“昨儿个夜里那声惨叫,不会是你吧?”主峰离偏欢殿不算远,能听个差不多。
琉煜烦躁,昨晚歧煊听他大叫像看了出笑话似的,不为所动,给彼此掖了掖被角,说了一句好梦后躺下,很快入眠了,他则是眼睁睁到天亮。
用锦被把自己蒙了起来,琉煜闷声道:“算我求你别说话了,我睡会儿,睡醒带你去见我母后。”
洪舆摇摇头,“孩子气,瓜娃子。”
琉煜真的太困了,倒头睡了两日。
醒来先召来师无相问了歧煊的情况,得知歧煊伤情稳定,只是没有再多的事情记起,琉煜问师无相,是不是再渡灵力达到滋养元神的程度,能加快恢复。
答复是按理论上来说是可以的,但实际上太耗修为,起的效果也是微乎其微,况且尊上早已下了令,说自己喝药休养便好,君上的修为不可以不进反退。
既然如此,琉煜便带着洪舆前往渡厄的王族葬冢之地——故陵。
严格说起来,神格者身死后一般是形神泯灭,但不是绝对,神也有极少数的转世传闻,如洪舆也是个特例,他天寿不断,是被人施法将身体与元神剥离,所以元神还在,再例如傅辞也是个十分特殊的例子,总之神格者存在许多玄妙之处,无法笼统归一。
而他的母后苏寰,陨落后元神消散,遗骨留寒,故而葬了,父君虽然形神泯灭,也葬在此,用什么葬?
琉煜想到歧煊大有可能将蝰蛇安置在陵里,以替先骨。
他们来到了故陵,琉煜暗自庆幸,歧煊没有将父君合葬,父君与母后的碑距拉开了一段距离,那段距离是琉煜迈不过脚去的,深怕一去,父子情深,非哭死在碑前。
这厢,洪舆看着前面青石碑文,上刻曾经挚爱之命,老泪纵横。
洪舆边哭边诉,说的话都是情理之话,但忘却了各自一处的身份,琉煜莫名心虚,不敢往魔神墓碑方向探去半点余光,为难地对洪舆说道:“我母后是心甘情愿嫁于父君的,他们琴瑟和谐,恩爱有加,你就别再说什么了……”
“不可能!苏寰怎么会愿意嫁给曐明这个老头子,他们差了十几万岁,明明腹中有你还愿意嫁,这说不通!曐明指定使诈!”
琉煜赶紧看了看四周,设下一个隔音结界,怒道:“老鬼,大家都是男人,有些事我不说不代表我没想到。”
“我母后就是自愿与父君成婚的!而你说你们之前有误会,那么我请问你,是什么样的误会会让一个女子明明已经怀了骨肉,还要嫁于别人?你是做什么让我母后对你失望至极,心灰意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