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煜红了眼底,接话道:“不管那些了,我这么多年一直有个疑惑,不知道它原本的味道是怎么样的,就怕真的是咸的。”
“你怎么了?”歧煊发现他眼红通通的,心道这小子莫名其妙的来什么情绪。
琉煜赶紧眨了眨眼,本想眨掉水汽,哪知泪珠子掉了一颗,立刻恼羞成怒道:“这街上哪来的破风,吹进老子眼睛里了!”
他要用手去揉,却被歧煊拉紧了,“不准松开。”
琉煜喊道:“我眼睛受不了了,这只手拿着糖葫芦呢!”
歧煊敲了下他的额头,“嚷什么,当自己是三岁吗?我给你擦擦。”随后拿出素巾轻柔点了点眼周,吸收掉了湿意,“好了。”
其实两人知道没风吹沙这回事,心照不宣罢了,琉煜不好意思地别开目光,同时气恼自己在歧煊前面的不中用,歧煊一时没弄明白他的心思,但知道大抵与糖葫芦有关,于是执起他拿糖葫芦的手,自己先咬了半颗。
甜腻的味道在唇齿间散开,歧煊隐藏着笑意,与他说道:“放心,没有一点咸味。”
琉煜半信半疑,歧煊又执起他的手移到他嘴边要他吃一口,琉煜犹豫了下,歧煊直接凑近他嘴边,“尝尝。”
东西都快进嘴了,琉煜只好张了嘴巴把剩下的半颗吞进口中,不一会儿,又酸又甜的滋味跳跃在舌尖上,琉煜嚼着嚼着,回忆起这味道与当初的不一样,好吃极了!
他心满意足,对着歧煊灿烂一笑:“是甜的,还有些酸!”
歧煊被他的小表情逗笑,“我没骗你的,小傻子。”
两个人你一口我一口把剩下的糖葫芦全吃光了,继续牵着手在街上前进,却没发现一处茶楼的二楼处饮茶的两人。
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看见两个根本不可能出现在人间的身影,傅辞怔神片刻,“我没看错吧?叱咤风云的魔神双子在手牵手逛大街?”
这是何等奇特的景象,魔君就罢了,魔尊与昔日所见是判若两人,连向来冷清的江浮寒也看得惊愕,目光随街上的人而去,看了良久才道:“没看错,确实是魔神双子,虽然施了点障眼法。”
这下傅辞反应过来白群说的高人是谁了,也猜到双子出山的理由,“那只大魔应该是被他们收了,前阵子渡厄大地震,不少魔祟出逃,看来他们此番出来是来收复兵力的。”
江浮寒却是语气古怪道:“我没见过出来办事哥俩牵手吃糖葫芦的,不正经。”
傅辞看着那健瘦的身影,刹那间与之前一个小丫头的身影重叠起来,暗叹真的是同一个人呀,行为举止一模一样。
他不想在江浮寒面前多加惆怅,便笑道:“人家怎么着与我们无关,倒是你,是不是想吃了?我去买给你。”
江浮寒最喜甜,傅辞记起他有段日子没吃过甜食了,正要起身去寻那卖糖葫芦的老汉,江浮寒顾及颜面,阻止道:“大庭广众的,不吃了,你别下去。”
傅辞朗声笑了出来,知道他仪表堂堂,在外不宜拿着一串红彤彤的玩意儿吃,随即作罢,又正经道:“九重天的鸣山春被魔族所擒,天帝震怒,你说眼下天帝要是知道他们出来了,会不会趁机派兵围攻渡厄山?”
江浮寒道:“渡厄百万魔祟,九重一个金仙的缺失,两者相衡,还真说不准天帝会怎么做,如果攻,万一没攻下被反扑,十二金仙缺一如何开启绝佳大阵,后果不堪设想,所以天帝的举向应为静待时机。”
“此话有理。”
“前辈,他们这次出来收复兵力,我们是通知天帝还是尾随。”
傅辞思量一番,道:“不要知会九重天,关于魔君的事,我前思后想了好长时间,今日碰巧看见他,我便下个一个决定。”
江浮寒已经猜到,“你想单独和他见一面?”
傅辞严肃道:“对,我要亲自问他,关于鸿蒙天的秘密他到底说出去了没有。江冀,你有九重天臣子的本分,但我想你这次一定要先以大局为重,暂时不要让九重天的知道他们出山一事。”
江浮寒肯定地点头,“我明白,你放心吧。尾随也好,他们收魔,我们让弟子们除魔。”
街上游玩的两人陆续看好玩的,再尝了一些特色小吃,琉煜摸摸肚皮,他们饭后就出来逛,这会子好像吃撑了,打了一个饱嗝。
歧煊说道:“快日落了,我们按原路返回吧。”
琉煜欣然同意,走着回去权当消食,丁叁月肯定又叫了一桌子的菜等他们回去吃。
正当他们快到客栈时,琉煜忽然警惕起来,往身后一处看去,对歧煊说道:“有魔气,盯着我的。”
歧煊明显也感觉到了,还辨认出了魔体的特征,“不足万年修为,戾气不重,色欲之气不少。”
“色欲之气?欲魔不是被收了吗?这魔气也不像欲魔的,盯着我做什么?”
歧煊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要说话,尔后松开与琉煜相牵的手,说道:“魔祟就在那家店拐角,我过去看看,你站着这里别动。”
掌心里的温度骤然失去,已经交握了许久的双手放开,空荡荡的感觉让一下子抓住了琉煜整个人,他顿了顿,那只手不自觉紧握成拳,阻挡空气成凉接触手掌内的皮肤,好像这般就能缓解没有牵手的失落感。
歧煊去的那家店离琉煜不过十步,琉煜很清楚听到有哀嚎声从店后的巷子里传来,那魔是被歧煊抓到了,于是他走过去看看,这一看,倒是把琉煜愣了一会儿。
只见一个黑影跪在地面,歧煊一只脚踩在黑影肩背上,面色阴冷,欲一脚踩碎震死,黑影得知自己大限将至,哭嚎道:“尊上,您饶了小的吧!小的立刻滚得远远的,绝对不再出现在您前面!”
那魔祟哭得泪眼鼻涕一大把,浑身颤抖得不像话,一直磕着头,动作幅度稍大,头一抬高,琉煜便认出了他。
“银摩?”
那魔祟听见有另一道声音唤他的名字,看去巷口,看到琉煜之后哭得更加凄惨,“君上!君上!您救救小的,救救小的!”
琉煜狐疑地看着他们,不清楚银摩做错了什么导致歧煊要杀他,但这条巷子随时会有人过往,不便询问,“哥哥,你先息怒,这狗玩意要是哪里惹到你了,我们带回去慢慢教训好吗?”
歧煊在琉煜半带恳求的目光中收了势,冷哼一声离开。
银摩死里逃生,瘫坐于地,嚎啕大哭,琉煜受不了,喝道:“行了!再哭老子都后悔救你了!”
银摩立刻禁声,像个小媳妇一样抽抽搭搭擦了擦脸,拜谢道:“银摩谢君上救命之恩。”
琉煜双手抱胸,倚在巷墙上,问道:“我已经几千年没再见过你了,记得你不在逃魔名册上,你怎么又会在人间呢?”
银摩爬了起来,“君上有所不知,小的早在六千年前就被尊上赶出渡厄山了。”
“为何呀?”琉煜挑眉,“尊上不是指名要你去相伴吗?是你伺候不周?”
要说起离开魔族地界一事,银摩面露委屈,向琉煜娓娓道来一段往事,“小的怎敢不尽心伺候,尊上把我召了去,开口便是君上您玩乐过什么,尊上也要依样画葫芦给全过一遍,小的自然是悉数照办……”
吃喝玩乐是银摩最擅长的事物,他庸庸碌碌数千载时光,光有说得出口的大魔岁数,却没有大魔的修为,只贪享乐,本来这一类的魔祟在渡厄难有出头之日,在人间也只配作个小乱,可碰巧君主赏识,有需要用上他的地方,他肯定铆足了劲头表现自己啊!
那时候君上已经勤于修行,面都照不上一个,渡厄权势有往尊上一边拢聚的形势,下面暗路送来多少美人珍物,与君上得势时相较是丝毫不差,他有了美人与物资,一下手就是至高起点,简直要把玩乐奢靡发挥到极致。
只是如此势头势必引来老臣的不满,果然左相等一干又将尊上酒池肉林之事在帝尊前面弹劾一番,银摩惋惜自己才刚着手便又要收手了,哪知尊上只是被帝尊召去面圣,回来后吩咐他继续做下去。
银摩心有余悸,已经不敢放开手脚去做,一次喝酒赏舞时,因为舞姬不够别出心裁的表演让尊上勃然大怒,当场拍裂了酒案,抓过他幽幽问道:“这就是你献给君上欣赏的舞?”
尊上责问声不大,却足够把银摩吓住,如果说君上发怒是烈火燃烧,他多求饶几句,顺着君上那口气也就浇凉了,可尊上发怒是千尺寒冰,求饶未必能捂得热,让尊上平息回去。
自那次之后银摩明白了,自己必须大胆地把玩乐奢靡淋漓尽致展现出来,不然小命不保。
可是后来的事情是越来越往奇怪的方向走了,他每一次做得很好,但是尊上的面色却愈发难看,难看到他以为尊上会随时杀了自己,尤其是安排美人不着寸缕伺候的时候,尊上浑身的杀气令美人们不寒而栗,哪一个不是硬着头皮豁着命上前靠近的,却偏偏每一次过后他都得到了嘉许。
很多时候,银摩觉得纵使有十万个嘉许或赏赐都不足以抚平他对尊上的恐惧,他日日胆战心惊,神经紧绷,快被逼疯了。
再过了些许年头,整个渡厄开始了神魔大战的备战之程,他在一次运送歌姬舞姬的绫罗绸缎经过主峰的时候,远远看见君上从主峰下来,每日惶惶不安的他立刻生了小心思,正欢喜得要上前去问安时,尊上也从主峰下来,与君上并肩走了。
这本来没什么,他目送二人离去,心道再等下次机会,就这时,尊上好像脑袋后也长眼了似的,突然回头扫了他一眼,那一眼,堪比修罗地狱弑杀的冷酷,吓得他当场……尿了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