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天白日,一派风清。
山道上有辆马车正在疾行,车后还有不少护卫,忽然一声暗哨吹响,几支箭射落马蹄前,惊马车翻。
四方跃出黑衣人,个个高手,与护卫厮杀起来。
那翻倒的马车里爬出了三个人,一对中年夫妇和一个少年,眼见血淋淋的场面,顿时惊叫连连,东躲西闪。
那些护卫不是杀手的对手,不过一炷香时间全被夺了性命,一家三口也倒在血泊中。
办完了事,杀手很快离开。
不久后,那个倒地的少年动了动手指,竟然还活着,只不过被捅了一刀,伤势很重,有死相。
他爬了起来看着惨死的父母,满地的尸首,抱头大哭。血腥沾满全身,眼角也是腥红,周围的死气与怨念逐渐从无形化成黑雾,附在少年身上,他仰天大喊:“苍天不公,我陈家做错了什么,竟被奸佞所害!”
随着这一句嘶喊,黑雾越来越浓烈,遮云蔽日,天边一声惊雷,癫狂的少年仇恨大发,魔纹爬上额头,他即将入魔,获得强大邪恶的力量手刃仇敌!
“来吧,来吧,做个邪魔也好,我要为爹娘报仇!”
就在这时,不知哪来的一只手掴了过来,直接把少年打懵了,大量魔气缩了一半,散在四周不能集中。
黑雾中,少年看见两道玄衣身影在跟前,其中一个又掴了一掌过来,打在他头上,还不停地骂:“这样就入魔,这样就入魔?!就是因为世间有一些人像你这般经受不住挫折,不走人间正道去解决问题,动不动便入魔的混账,搞得渡厄原本这么大的山脉已经开始拥挤了,这么多魔祟要管,存心累死我们兄弟俩么!”
旁边另一个人拉住了,说道:“渡厄开始拥挤是因为划了一部分地界给魔司,不过说得也对,最近几百年魔祟确实开始增多,该去找二天的讲讲,抑制抑制。”
“你们是谁!”少年捂住被打疼的头,大声质问。
那两人除了歧煊与琉煜,还能是谁。他们为了打造新的神兵四处收集所需的矿物,腾云驾雾经过此地,瞧见冲天魔气不得不下来查看怎么回事。
这一查看,琉煜心火熊熊,“你管我们是谁,我告诉你,你现在还是人我只能打两下,你要敢成魔,老子揍到你爹娘都认不得你!”
少年指着父母,大哭说道:“还认什么认,他们都死了!死了!我再没有亲人了!”
琉煜揉揉眉心,说道:“你确定他们死了吗?有探过颈脉和气息吗?”
少年傻住了,“没有……”
琉煜无语极了,“你爹娘气息尚在,应该是杀手中有人故意放你们一马,这样你还恨,还嚎吗?”
少年还是傻住的,“不了……”
“那就完了!走吧。”一道灵光打去,护送三人去了安全之地。
琉煜挥了挥衣袖,袖中若有乾坤,把魔气收了进去,天色又恢复了朗清,剩余的三三两两,不足以危害人间,他扬扬手扇了下,“散了,都散了!”
歧煊被他的举动逗笑,二人一同回到云上,说道:“你呀,还是一样小孩气。”
天高境阔,云上只有二人,琉煜没羞没臊起来,说:“我只在你面前小孩气,你喜欢吗?”
歧煊笑而不语,琉煜非要磨他说出喜不喜欢,爬上那宽实的后背,咬耳朵一再地问,气息钻进耳朵里太痒了,歧煊把人抓了下来,二人嬉戏起来。
玩着玩着,腰带便被解开,琉煜可没昏了头,顶上无瓦遮盖,身下云雾虚渺,别一个忘情被天上的看去了不说,二人还可能掉下凡去,万一被围观,有失身份啊!
他按住那手,“哥哥,玩闹一下就行了,你还来真的呀,正经点!”
歧煊笑道:“是你老引诱我不正经的,该负责。”
歧煊挥手招来更多的云雾将他们围住,琉煜知道这一场是跑不了的了,但他喜欢与歧煊在一起的感觉,不分彼此,耳鬓厮磨,酣畅淋漓。
云团越围越多,雪白雪白的,成了偌大蓝空上的一道奇景,缓慢地随风飘浮,连只鸟也不敢靠近,天上的神仙更没一个敢有眼无珠,剥开来打扰。
若是实在无心看见了什么,咳,自戳双目,以保性命吧!
两千年后,渡厄再出神兵之剑,还是通体琉璃,流光熠熠。
琉煜左手执剑,感应神兵之灵,那器灵在对他对峙,整把剑闪动雷火,琉煜凭意念制住了它,但还是在乱窜,几番争斗,琉煜带着它御风飞往主峰之巅,风起云涌,紫雷惊煞,器灵挣脱不出琉煜强大的控制,逐渐与他的意识相联通,最后安静了下来。
神兵认主成功。
歧煊飞了上来,有模有样地道了声贺,又问道:“你打算叫它什么?”
琉煜挽了两下剑花,手腕不太灵活,生疏了多年的剑法需要时间再练起,端起此剑细细抚过,他透过剑身看到的是渡厄的全貌,悟感即来。
他说:“叫它‘渡厄’可好?”
歧煊挑眉,“渡厄?我以为你会叫它‘悲引’。”
琉煜摇摇头,“器灵是独一无二的,悲引是悲引,它已经不在了,而这把神兵是新生的,它有自己的命数,不是悲引的替代。哥哥是觉得叫‘渡厄’犯了魔族之地的忌讳吗?”
歧煊轻笑:“我连渡厄山都想整座送你,你却不要,这把神兵与你相连,可谓贴身,你取名叫‘渡厄’,渡厄山的主人又是我,可不就是把你与我系得更紧了,我怎会觉得是忌讳。”
外人一听此剑大名,第一反应绝对以为这是魔圣暗戳戳对魔帝表露心意,道侣情深。
琉煜玩笑道:“婚书都画押了,人早就被你吃透了,现在三界谁不知你我的关系,我们之间还系得不够紧吗?”
歧煊牵住他的手,认真道:“光这几样不够,我要很多很多痕迹向三界说明我们是彼此的命中注定,缘深无解,生死与共。”
琉煜听得满心触动,点点头,“好,这把剑便叫渡厄。”
以后,他们还会留下更多来证明琉煜是歧煊的,歧煊亦是琉煜的,这把神兵之剑是个很好的开端,尤其‘渡厄’两个字对二人一生的影响真的太大了。
渡厄,是山脉下镇压的祖龙之首为三界厄难之始,歧煊牺牲自身祭炼使得厄难安然渡过。
渡厄,也是魔祟的苦难之地,建造轮回魔司得以化解执念再世为人,苦难到头来也会渡过。
渡厄,更是琉煜歧煊与天命的相争,历经重重磨难,以厄渡厄,相争胜负难以论清,他们根本不在乎,而是与天道同处,携手共掌万万魔祟,守护脚下这片古老的山脉。
“哥哥!”琉煜收剑,迎风大喊歧煊,张开双臂,开怀笑道:“背我下去!”
歧煊笑得温柔,宠溺地侧过身,琉煜轻轻一跃便上了那宽实的背,二人的身影一点一飘,在崖雾间衣飘云裳落地。
回到赤霞殿时,天边悄然有晚霞之迹,参天古树吊着的秋千上,紫色蔓藤花期正盛,秋千依旧在摇荡,公子如玉,玄衣翩翩,琉煜偎在歧煊肩旁,二人共赏漫天红霞。
“我听说鸿蒙天里的乾坤之气有孕育新生命的迹象,看来再过不久,天地间的神格者又多一个了。”琉煜道。
歧煊笑道:“起码再等个两三千年方能成,不过这是好事,说明神族继我们四人这一代后,又有希望了。”
“是啊,”琉煜叹息,“神族从来没有真正灭族,而是分支了,玄字二人是一支,我们是一支。哎,我听说傅辞有意要用精血孕育出下一代,江浮寒一听,脸色都变了。”
“玄慈才一万多岁便想要孩子,是不是太早了。”父辈都是几十万岁才有了他们,歧煊也好奇玄慈道侣的反应,“江浮寒为何脸色变了?”
“他肯定是不想多一个人分走傅辞的注意力啊!”琉煜嘲笑道:“别看他冷仙儿冷仙儿的,骨子粘着傅辞呢!”
提及孩子的事,歧煊想了想,问道:“你想什么时候弄一个孩子?”
琉煜皱起眉头,“别开玩笑了,我要顾你,还要掌管魔司,哪有多余的精力。再说,真要有个孩子,叫你什么,又叫我什么?”
“我们试试两个人的精血合造一个,届时也别父君父君叫了,父亲爹爹,怎么亲怎么叫,你我任选其一。”
琉煜大惊失色,为难道:“你不会真的要造一个吧?”
歧煊说:“要的,但不是现在,起码十万年、二十万年以后吧。”
神格后代是块璞玉,需要好好呵护教导,歧煊自己也要管辖万魔,一统教化,剩下的时间通通要与琉煜在一起,他们要好好补偿过去生离死别的时光,眼下确实分不开身。
琉煜拍拍小心脏,只要不是现在,他都接受,“那行,那行,过些年再考虑。”
歧煊刮刮他的鼻子,笑他吓得不轻,“你别光想着孩子的难处,我们费个几千年的心思在他身上,剩下的就是逍遥自在了。”
琉煜疑惑:“此话何解?”
歧煊解释道:“我们两个的命是系死在渡厄了,我与祖龙之劫,你与轮回魔册,我们当中谁出了岔子,另一个绝不会独活,天道岂能让我们有差池?所以啊,我们这条命怕是真的要与天齐寿,当牛做马遥无绝期了。”
琉煜垮了脸,“别说了,想想都累。”
“我们造个孩子不就好了吗?等他长大了,我禅位出去,便是一身轻松了。”
“你禅位,那我的魔司怎么办,他一人也撑不住两头呀!”
歧煊眼里闪过一丝精光,故作沉吟,说道:“也是,得再造一个,为了不浪费时间,能同时接任,我们干脆一次用乾坤之气孕育两个,双生子!”
琉煜拍手叫好,“到那时,你我想去三界哪儿逍遥就去哪儿逍遥了,好啊!”
他随即跃下秋千,先提醒歧煊,说道:“造娃可以,但我不带啊,一定要我带的话,可别怪我们三个人把渡厄翻天了。”
歧煊也下了秋千,想板起脸,可忍不住宠溺之色,“不可以,你们谁不听话,全部要挨罚,打屁股!”
琉煜大笑,朝歧煊做了个鬼脸,“真有那一天,你打他们去吧,我先溜了,哈哈哈!”说完,真的跑了。
歧煊失笑,追了过去,二人如同年少时那般一路嘻嘻哈哈奔过廊庭,晚霞红光中,秋千还在风里轻晃。
许多年后,渡厄双主将有双子,亦是美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