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曹地府,鬼门关前。
几个鬼差无精打采地守在大门前,他们身后的鬼门关森然偌大,城墙连绵,比起被凡间法术召唤出现的巍峨数倍之大,形体更加实切。
一个鬼差打了个哈欠,手脚懒散不勤快,慢吞吞驱赶呆滞的亡魂进关。
才驱进去一批,后面回来的鬼差又用铁索押了一队,对守门的鬼差说道:“交给你了,我得赶回去拘几个在阳间逗留的。”
“行,兄弟,你去吧。”
守门的接过手后,那鬼差又交待道:“这里面有两只厉鬼凶暴得很,你小心些别出岔子。”
嫌弃对方罗里吧嗦的,他挥挥手赶人,“晓得的。”
将铁索虚抓在手,扬起鞭子像驱赶牲畜一般催着亡魂进关,毫无戒备之际,两道凶狠的鬼影冲破枷锁,一下就将身旁的鬼魂撕成几块,一时之间,鬼嚎纷乱,鬼差们手忙脚乱,不知先擒住厉鬼还是先维持众鬼秩序,不让其趁机而逃。
鬼门关大门被内守的鬼差关闭,以免祸乱入内,而门外大乱,失职的鬼差眼见此景,惧怕悔恨:“完了,出事了,这下肯定被重罚,我怎么就这么不当心呢!”
就在此时,远远浓雾弥漫处一个身影越来越近,随之而来的威压立即震慑百鬼,无一再有妄动!
阴雾拂过那人眼下的泪痣,流过玄色衣袍与青丝,虽是身着暗沉之色,却与阴曹地府的黑暗阴森截然不同,甚至格格不入。
但见来者轩昂自若,径直往鬼门关内走去,所过之处鬼类噤声蜷缩,莫名颤抖,尤其不敢直视他的双眸,含笑泛泛,眼神却像锋利的冰魄,晶锐逼人。
鬼门关前一片静谧,连平时常有的鬼啸魅叹声都消停了,只有那人有律的脚步声回荡阴地。
琉煜驻足在紧闭的大门前,一鬼差诚惶诚恐上前作揖:“敢问这位上仙来地府有何贵干?”
“上仙?”琉煜不屑地开口:“我看起来像九重天的人?”
绝对不像!鬼差心里重重地否认,可这一身威严已经超越了人间九五之尊,修为深不可测,自己只好往崇高的方向去揣摩,哪里知道反而惹人不快了。
琉煜不欲多话,鬼门关的大门开了与否无关紧要,只见他旋身化成红焰灰烬直接破开大门,把惊呼的鬼差们远远抛在后头,不消一会儿,他便在酆都城的第一阎王殿上御风落地。
突然闯进来一个外人,殿内值守的鬼差戒备亮出武器,“谁这么大胆,敢直闯秦广殿!”
琉煜瞧了上位无人,不急不慢笑问道:“此殿阎王何在?”
掌管生死簿的崔判怒道:“你是什么人,胆敢如此嚣张!阎王爷岂是说见就见,来人,拿下!”
众鬼还未上前便被人用法力定了身,琉煜直截了当,道:“本座与阎王有话要说,你们且去通报,就说今日若不相见,改日便是渡厄山的精骑踏访此处了。”
渡厄山?!
众鬼大吃一惊,不断打量眼前此人,终是认出他的身份,只是不知是魔神双子中的哪一位。
崔判僵了身体,面如土色:“您是魔尊还是魔君……”
琉煜咧出一抹狞笑:“你猜。”
众鬼惊恐连连,关于双子的传闻,其一的魔君外界传闻不多,听闻性情乖戾,风流回雪,一笑便能杀一人。
魔尊则是一身邪魅威慑,遗传了魔神一方霸主的主宰气势,统治魔族手段强硬,恩威并施,修为更是深不可测。
虽然魔族在数千年前历经变故,已自封渡厄山,可魔神双子仍是四海八荒举足轻重的人物之一,轻易招惹不得,就算处于二天对立的局势,神仙目前也尽量避免和其再有正面冲突。
崔判但看这颠倒众生的好相貌,心知来者是谁,便弱弱道:“不知魔君来我阴司有何贵干?”
“我来的目的你做不了主,把阎王叫出来。”
崔判道:“魔君见谅,阎王不便出面,有事您与小仙吩咐吧。”
琉煜随心所欲坐上判官的案面,决然说道:“废话少说,我要见阎王。”
“这……”崔判为难。
此时阎王殿上主位后的帷幕里,红影斑驳中一身影起身而坐,传出一道声音,十分中性,分不出雌雄:“原来是魔君大驾光临,小王有失远迎。”
琉煜看着那红影,说道:“阎王嘴上有礼数,却连脸面都不露。”
一旁的崔判顶着威压,作揖说道:“魔君莫怪,阎王已经许多年未出面了。”
琉煜冷哼一声,阎王便在帷幕后说道:“罢了,你们都下去吧,把殿门关上。”
崔判迟疑不决,他们一走,大殿里只剩阎王与魔君,且魔君突然驾临,怕不是好事,万一动起手来,整个阴司还会抖三抖,阎王哪里是对手!
见他们迟迟不动,琉煜无甚耐性,冷眼一扫,杀意满满,吓得鬼差们都不知定身术何时被解,不自觉往门外退出并把殿门带上。
“地府阴凄只有冥物,魔君头一遭来我阴司,小王也拿不出像样的茶点招待,还望海涵。”
帷幕后走出一个男子,他戴着半边面具,另一半显露的轮廓面色森白,看不出年岁,拢袖长长不见五指,缓缓步至殿下。
“不知道魔君远道而来,所谓何事?”
琉煜只消一眼就看出了异样,不甚在意,道:“不怕阎王笑话,本座来此为的是我族中一痴情女魔,找一个叫阿秦的人。”
阎王略奇:“单凭一个名字就来找人?”随后笑出声:“魔君说笑了吧,如果一个亡魂历时千万年,投胎转世的次数不计其数,得查到何年何月。”
琉煜不以为然:“时间本座有的是,就看地府愿不愿意配合。”
阎王挑眉:“敢问是哪位女魔要寻人?”
“毒姬,她入魔前是个凡人。”
“她闺名为何?”阎王问道。
莲心拜谢君上……
琉煜悠悠想起,开口道:“莲心。若我没记错,她堕魔已有六千多年了。”
毒姬是顶替了一个老去的大魔,擅毒的她通过种种选拔才胜任七十二将之一,那时候她已经在渡厄修行了近千年。
阎王干笑,“一个大致的时间,两个没有特色的化名,魔君真是为难小王了。”
琉煜不以为意,“人间有句话叫有志者事竟成,阎王可不是凡人,何必与本座叫苦呢,阴司要查一个人必定是轻而易举的。”
语罢,直径不动声色就看阎王作何应答。
阎王假装不成,又不愿得罪这尊大神,沉吟片刻后开口:“阴司属归九重天管辖,小王贸贸然答应了您的要求似乎不太好。”
“那你是觉得拒绝了本座就好?渡厄与二天之间的嫌隙还殃及不了你们地府,你若不答应配合,本座倒是不介意动动筋骨,将酆都城夷为平地,直接纳入魔族范畴!”
魔神双子已有万万魔在手,如果还把阴司收纳,那还了得?阎王沉了面色,当面受到了威胁,即刻动了要举兵擒下魔君的打算,眼下他可是单独前来的。
可转念一想又不能因为小事如此兴师动众,神魔战平多年,再起战的由头绝不能是他这里,便赔笑道:“魔君莫拿我阴司方寸之地说笑,您且等等,小王这就去试试。”
琉煜暗自赞赏阎王,是个沉得住气的。
在来之前的一路上,他已经细细想过对策,魔鬼两族井水不犯河水,贸贸然要查阴司管辖的事务,威逼利诱是少不得的。
阎王要想对付他,可是要上全部兵力,擒下他的同时,阴司的差属也被灭了不少,鬼仙原本就少,世间还这么多亡魂,谁给阎王干活呢?地上地下必将大乱,九重天不问责阎王,难道问他吗?
要查的人和事太细,阎王只好把四大判官传唤上殿,琉煜见其中一位入殿,眉头便是一皱,打量的眼神毫不掩饰,那位被盯着看的判官察觉后,疑惑地慢下脚步。
四位判官早知魔君来此,纷纷行礼。
阎王道:“叫各位进来为的是查一查一个叫阿秦的男人如今身在何处,他与毒姬在六千多年前有交集,毒姬当时闺名为莲心。”
崔判回道:“六千多年?!只有一个化名,难查啊!”
另两位判官也附和道:“凡人一生短则出生即夭折,长也不过百年,六千多年得是转是多少世!”
阎王问起那个被琉煜打量的判官:“陆判,你说呢?”
陆判面无表情,道:“堕魔的人生前一定遭历了大事件才会生了魔心,而生了魔心的人在生死簿和功过簿上的记载会戛然而止,先查到毒姬的记载,自然可以顺藤摸瓜。”
闻言,琉煜点点头,十分赞许他的分析。陆判一如当初他在凡间历劫时见到的那般公明严谨。
他看着陆判,陆判也恰巧扫了他一眼,琉煜对他笑了笑,陆判好似没看到的样子,正眼直视阎王。
阎王也是赞许:“对,陆判说得对,如此查起来事半功倍。既然这样,你们就快去吧,我和魔君在此等候消息。”
判官们令了命令赶紧去了,恨不得赶紧查完送走魔君这座瘟神。
他们整整查了半日的功夫,才找准了记载,献了上来。
阎王先看了一遍,轻叹一声,递给了琉煜,“魔君,请看吧。”
琉煜看见他递来的书册便是叫‘功过簿’,里面记载了莲心与阿秦的故事,一目十行快速阅文,琉煜越往下看,英眉拧得越紧。
“不想毒姬的过往,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