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陈府
很快孟青悠闲的日子结束在红香苑人走茶凉之后。
朱红的丹漆正门“哐当”一声关上，铃娘拍了三下手掌，登上中央高台，扫视全场面色困倦哈气连天的女子们，抬起音量说：“下个月月底就是圣上大寿之日，我们红香苑作为周国青楼之首，万分荣幸地得到了宫中的认可，在此次盛宴中，我们将要献上我们红香苑的贺礼！”
台底下早已一片喧哗，热浪一阵盖过一阵。每张娇俏的脸蛋上瞬间散去疲倦，变得容光焕发，她们听到这个消息一个比一个激动，有的人惊喜得居然差点因呼吸困难而昏死过去。
铃娘安然地等待这段gaochao平息，不经意地瞟到目光涣散的柳玉。柳玉对于铃娘是个比较特殊的存在，虽然她也不过是众多卖艺不卖身的清高女子中的小小一名，但她背后可是有律王姜离和太子姜和两座大山撑着，所以她即便不出众，这次盛宴的献礼最好别少了她。
铃娘心下仔细计较一番，便环顾众人，开口点名：“吹花，赫蕉，钟柳……”
数十名貌美如花，身段玲珑有致的姑娘被铃娘点名出列，她们有的摆出一副不出所料的自信满满又洋洋得意的表情，有的则是受宠若惊而欣喜若狂，可当柳玉一听到自己的名字被铃娘最后念出来时，面上平静，心下却是一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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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良！
次日清晨，孟青唰的一下睁开眼睛，头昏脑涨地爬下床，踉踉跄跄地走到桌子边，给自己倒了杯水，仰面喝下。孟青目光迟缓地盯住镂空的木窗，脑子里浮现出一匹枣红色的骏马，“对了哦……这些天都没见着阿良……我把它放哪里去了？”
孟青对于这些细枝末节实在是想不起来，但是隐隐感到不安——阿良可是她的马啊！于是孟青坐定，一手支着下巴，一手抓抓头皮，自问自答道：“那天好像是护卫头头骑着阿良的吧？后来他走了，好像没有牵着马啊什么的啊？——呀！”倏地孟青脑子里电光一闪，拍掌惊呼：“它不会被我活生生地抛弃了吧？！！”
孟青垂头丧气地趴在桌上，心情很是焦躁，要是今天看不见阿良自己是绝对不会安心的！她砸吧着嘴，想到了徐淮歆——“京都陈府”啊？听上去好像蛮有气势的样子噢……孟青眼前浮现出徐淮歆风度翩翩的模样，不禁掩面痴笑，小心脏也“扑通扑通”跳起来。真的要去找他吗？这也太不含蓄了吧？可我找他也是有事要问的啊，所以……我这么心虚干什么？！
孟青壮了壮胆，一把抛却扭捏的行事作风，把自己扮演成女汉子的角色。她来到柳玉卧房，敲门唤道：“柳玉？”
数秒过后柳玉都没来开门。孟青扒在窗台上，眼睛眯成一条缝，从窗户罅隙里看进去，上上下下，左左右右，都没有柳玉的倩影。
“她不在啊？”孟青小声嘟囔道，忽而三三两两，成群结伴的姑娘们从她身边经过，兴致勃勃地谈论着什么宴会。孟青看见了那个曾调戏过她的蓝衣女子，连忙拉住她，问：“吹花，你知道柳玉去哪了吗？”
话说那日孟青女扮男装逛红香苑被铃娘认出来，绿衣女子赫蕉和蓝衣女子吹花也就知晓了她的女子身份，赫蕉对孟青的鄙夷是不用说了，但是吹花对她的态度却还不差，至少孟青是这么认为的啦。
“噢~柳玉她被选上参加寿宴的献礼了~”吹花柔声细气地说。
“寿宴？”
“是啊，下个月底便是圣上大寿之日，咱们红香苑被召去献艺呢。”吹花扬起秀眉笑道。
“哦~这样啊~”孟青附和地点点头，又问，“吹花，那你知道京都陈府在哪吗？”
吹花偏过头想了想说：“约莫是在万食街口，你去那儿寻人问问罢。”
“嗯好，谢谢了哦。”
满树的玉兰花开，甜香幽幽，沁人心脾；窈窕少女扭动腰肢，衣袂翩翩，赏心悦目。
铃娘半躺在美 人榻上，手中的团扇朝一个长相水灵女子轻轻一点，说，“钟柳，你跟白芷换下位置。”团扇一转又向左旁表演乐器合奏的女子们一挥。在重新扬起的古乐中，铃娘对舞女们说：“你们可要跟紧节奏了。”
柳玉是伴奏团队中一员的，虽然她心生疑惑，铃娘为何把自己叫上，难道是姜离吩咐的吗？但最终也没多做细想，倒是一丝不苟地在弹奏着古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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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孟青一股热血地跑到万食街口，果真看到一座气势不凡的宅邸赫然立于眼前。
“哈哈~还是挺好找的嘛~~”孟青笑嘻嘻地拍拍鬈毛石狮，走上石阶，来到一块遒劲有力地篆刻着“陈府”二字的门匾下，抓住铜环，“啪啪啪”地敲打三声。
不久，“嘎吱”一声，两扇大门在中间开出条缝，顿时便有一股细细的夹杂着异味的yin风吹到孟青脸上。一个鼠头鼠脑，唇边的黑痣上立着两根黑毛的精瘦的男人探出上半身，一双小眼睛投射出细长的目光在孟青身上打量，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用嘶哑的嗓音问：“……姑娘，你找谁？”
孟青早已被他看得浑身发毛，听到他的问话，撒腿就跑，落下一句惊呼：“对不起！我搞错了！！”
徐淮歆和阿胥此时就站在不远处观看着这一幕。阿胥啧啧啧地摇摇头说：“这个孟姑娘就这么点胆色？律王是不是弄错人了？”
徐淮歆晃晃手中的折扇，笑道：“也许罢。”
孟青一路冲回红香苑，惊魂未定地愣在一棵桂花树下，心绪万千。徐淮歆真的是住在那里吗？一看就是阴气很重的地方啊！！孟青回想起从门缝中探出来的猥琐面孔，以及他那嶙峋瘦骨和油光发亮的皮肤……不由得打了个激灵。
柳玉排练归来，见孟青失魂落魄地傻站着，走近了张开五指在她眼前左右摆动，开口唤道：“孟青？”
“诶？”这下孟青回过神来，“柳玉啊。”
“你在想什么呢？魂不守舍的。”柳玉将落在额前的发丝撩到耳际。
孟青看着柳玉，问道：“你知道陈府是个什么地方吗？”
“陈府啊？”柳玉凝神一想道，“是陈上虞大人的府邸吗？”
“……我怎么知道……”
“怎么？出什么事了？”柳玉自是很敏感，很快察觉到孟青的不对劲。
孟青也不知道怎么说，毕竟也只是陈府的第一印象不好吧，也许是自己多虑了，于是她耸耸肩，咧嘴敷衍道：“没事哦，只是今天路过了那里有些好奇。”
柳玉信她才怪，陈府也不过是普通的官员宅邸而已，难道她这么没见过世面？柳玉一点都不委婉地戳破道：“得了吧你，你再怎么掩饰也是漏洞百出啊~直说吧，怎么回事？” 这会儿孟青见柳玉态度这么强硬也不恼，想了想，说：“我今天本来是去陈府找个人，但是后来有个长得很恶心的男人来开门，而且我总感觉那宅子里yin风阵阵的……”
柳玉撇撇嘴，说：“莫不是你想多了？陈上虞大人可是皇后娘娘堂弟，虽说官职不高，可也算得上皇亲国戚，所以你对他的宅子做做感想就行了，莫去招惹他啊。”
听得柳玉一席话后，孟青很快茅塞顿开了，乐呵呵地与她一起回房歇息。
孟青在柳玉房中蹭吃蹭喝。孟青拿起一块紫薯糕往嘴里塞，忽然想到今早吹花的话，便问起柳玉：“对了，听吹花说，你现在是在排练什么什么的吗？”
柳玉给自己倒了一满杯水喝，不在意地说：“唔。我也只是弹弹琴而已。”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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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府。
那个老鼠长相的男人迈着右腿拖动着左腿一摇一摆地走进堂屋，口中嘶喊着：“老爷！刚才有一姑娘找上门来了——”
大堂里坐着的中年男人便是被呼唤的老爷——陈上虞。如若不看陈上虞细长肿胀的眼睛，总的来说他也还算得上相貌堂堂，可就是那双浮肿的眯眯眼和便便大肚已经将他定位成一个猥琐大叔的形象了。
陈府内又yin又湿。陈大人搓着自己湿冷的双手，露出来的皮肤像泥鳅一般湿滑，他在说话，仿佛吐着舌杏子：“王二，你干什么吃的？一个好姑娘都自个儿送上门了你居然让人家跑了……”
王二低头哈腰，大气都不敢出，等大人冷声训完，便双膝跪地连连磕头道：“谢大人不杀之恩……小的知道怎么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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皓月当空，树影婆娑。
窗纸上倏地戳出一个洞，一根迷香伸进来，袅袅迷烟蛇行于空中，钻入熟睡的少女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