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 审案
暑假里高温迟迟不散,出门逛街,脚踝还被灼烧得火辣辣的疼。孟青在马路上横穿奔跑着,一辆轿车在眼前飞驰而过,孟青顿了顿身,又向对面跑去。她气喘吁吁地叫住一个阿姨:“阿姨,你帮我买条裤子好不好不好?”
阿姨身后站着一位面庞白皙英俊的少年,孟青看不清他的神情,也顾不上细想,只是缠着这位素不相识的阿姨求她帮自己买条裤子。阿姨拗不过她,便与她一同走进商场,那个英俊少年紧紧跟在后面。
阿姨给孟青买了条耐克的运动裤, 孟青很喜欢。孟青还想再来一遍,于是让时间回到跑过马路之前,却发现阿姨身后英俊少年不在了……
孟青的眼皮颤动着,眼睛睁开一条细缝,眼珠迷迷糊糊地转了一圈,然后伸手将被子盖过头顶,腰身一扭,继续做梦。
“师妹~你要是醒了好歹先做个证成吗?”徐淮歆双手抱臂,倚在床边,用鼻音哼哼道。
孟青瞬间清醒了,瞬间尴尬了,瞬间……
活生生地大美男此时此刻就站在自己的床边啊!!!床边啊喂!!!!
孟青顿时臊红了脸,嘴巴在被窝里发出闷闷地声音说:“那个……你先出去行吗……”说完,她身子僵硬地侧躺着,一动不动地等着房门发出“吱呀”的声响,几分钟后她悄悄地露出两只眼睛往门口瞄一眼,“呼”地松了口气。孟青刚想坐起身,肚子上传来一阵刺痛,她“啊呀啊呀”地直叫唤,双掌撑床发力,慢腾腾地半躺起来。她环顾四周打量着房内清雅的布置,叹道:“主角不死定律是真理啊!”
她掀开被子……“等等,这么大热天我还盖这么厚的被子?”……脚踝擦过被单,立刻火辣辣地疼起来,孟青低吼一声,闻到一股刺鼻的膏药味……似乎所有感官都复苏了,所有疼痛也接踵而来,关于暗室、尸骨、大火和阿匀的记忆也浮出水面了……
“孟姑娘醒了!快为孟姑娘洗漱更衣!”一个粉衣上绣着白荷的年轻少女喜出望外地对后面的姐妹们说道。一时间,四个女子涌进房内,一个端着水盆,一个捧着衣裳,一个则候在梳妆台边,而那位粉衣白荷少女兴奋地在孟青眼前晃来晃去,试着跟她搭话。
孟青先开口了。太多的疑问挤胀着孟青的脑子,一个一个像连珠炮似的从她嘴巴里蹦出来:“怎么回事?!我没死啊?!阿匀呢?!!这是哪?!”
粉衣白荷少女冲孟青甜甜一笑,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说:“孟姑娘别着急哦~你先梳洗一番……”说着便用手肘捅捅端水的白衣女子。盛情难却,又不是在自己的地盘,孟青还是克制住内心的焦躁,胡乱洗了把脸,漱口,换上干净的衣裙,在红木雕花圆凳上坐下任婢女摆布。
粉衣白荷少女热情地自报家门,孟青在模糊的铜镜里面无表情地盯着她飞快地一张一合的桃 、色双唇。“我叫白荷。听小师兄说你是她的师妹?!”
……
白荷前面叽里呱啦说了一大片,孟青脑袋也处于放空状态没听进一句,专心研究铜镜里自己愈发憔悴、愈发暗淡的容颜……要是额头再高点嘴巴再小点眼睛再大点就好了(孟青你够了!!)……她只觉得耳边叽叽喳喳闹腾得不行,忽然声音就戛然而止了,留下抑扬顿挫的声调在耳畔缭绕……孟青习惯性地皱起眉头瞪着眼睛露出疑惑的表情,却见白荷面色慌乱地摆摆手说:“没什么……另外一个姑娘伤得特别特别严重,我师父带她去阒音谷疗养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那我们怎么得救的?”
“噢——”白荷脸上光芒乍现,语气轻快地说,“我小师兄早就派人挖了条地道哦~幸好及时把你们从鬼门关里拉回来!”
“……”一股无名火在孟青胸口窜上来,她好想拍她几巴掌啊……她暗暗沉下这口气,冷淡地回应,“哦。”
几近晌午,孟青知道白荷口口声声说的“小师兄”所为何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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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瑟瑟西风满院栽,蕊寒香冷蝶难来。”一出门,孟青看见院落的景象不禁想到这句诗。踩上黄叶地,脚下嘎吱作响,她伸手捋平被凉风吹乱的额发,抬头仰望高高的碧云天。笑问:“这是哪啊?”
“碧落山。”
“那我们现在是在山上咯?”孟青心中的阴霾散去了些,偏过头问白荷。
白荷笑语嫣然:“碧落山顶哦!”
“原来是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啊哈!”孟青也来了兴致,拍掌,拉长音调感慨道。
“孟姑娘死里逃生后好雅兴啊~”不知什么时候徐淮歆从哪里冒出来,感觉好久未见的阿胥屁颠屁颠地跟在他身后。
“小师兄!!~~”白荷兴高采烈地飞奔到徐淮歆身前,声音悦耳动听好似夜莺的啼鸣,“孟姑娘醒了,你是不是就要带她下山作证人啊?!”
孟青停在原地,情绪有些不满地鼓鼓嘴,忽然很好奇自己到底睡了多久,可是好像错过了询问的时机……再问会不会太奇怪~~孟青知趣地等在一旁,空乏的目光落一只双翅残缺在地上无力呻吟的菜粉蝶上,胃里忽来一阵翻滚,“饿……”
徐淮歆跟阿胥耳语几句,便同白荷一道离去。
孟青面瘫地等阿胥走近,等阿胥张嘴说:“孟姑娘,阿胥带你下山。”
“嗯,好啊~”
孟青不是傻子,她分明记得那日徐淮歆分明说过自己住在什么“京都城府”!他明显设了个圈套等自己钻!!害他孟青饥寒交迫担惊受怕了这么多天!!金絮其外,败絮其中!这种人最该死了!凭什么啊!!
孟青狠狠扳断一根树枝,怒火在胸腔里上下起伏,双肩耸动,脸上更是一拧,她咬紧下唇,转念一想:“开什么玩笑?他不会以为我看上他了吧?花痴女为见帅哥一面竟奋不顾身跳入虎口?!啊—— 啊啊啊啊啊!!!我颜面何存呐!!!”
碧落山里一声怒吼,震飞鸟雀,撼动山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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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无根粗短的手指抓着惊堂木在案桌上重重一拍,沈大人板着脸压着声音道,“堂下跪者何人?”
他周身神经紧绷,双手紧握紧贴膝上,大腿直直地颤抖,他垂首含胸,黯淡的瞳孔瞠目中急剧缩小。他的嗓子里有痰,说话声忽明忽灭,时而夹杂点轻咳声,他抖抖索索道:“小的茅渔良,五年前举家迁至京城,依附陈大人住在陈府西院……”
“茅渔良,你跟陈大人是何关系?”
“大人!”他猛然抬头,浑浊的泪湿润了干涸的眼,他哭嚷道,“陈大人是冤枉的啊!六年前陈大人途经蒙阳小渔村时接济了小的一家,陈大人就是咱们的救命恩人呐~后来洪水泛滥冲垮了小渔村,小的不得已带了家人来京投奔陈大人……”
“啪——!”沈大人厉声打断茅渔良的供述,苛责道,“既然如此,你为何在陈府西院建暗室藏民妇?!色胆包天还是另有所谋啊?”
“小的不敢轻瞒大人,小的老家有个传说,说是将四十九个破了处子之身的女子关在暗室里,耗尽她们的阳气,聚集她们的阴气,待她们阳气散尽,只剩下一堆白骨,便可以开始炼阴丹……”
“渔良?!你竟会做出这等龌龊之事!!本官真是引狼入室!!”陈上虞负手站在一旁摆出一副“身正不怕影子斜”的神态,当听到茅渔良这番话时脸上顿时亮起火光,他用细长的食指颤颤巍巍地直指茅渔良,咬牙切齿地恼怒道,“几十条人命呐!!”
“大……大人……小的自知这是天理难容的罪恶,但是我家媳妇生了怪病,我非得用这阴丹救她不可啊!呜啊……”茅渔良在地上挪动膝盖转了个身跪向陈上虞,涕泪纵横,磕头求恕,“陈大人……小的对不起您……连累了您……小的该死啊!!”说完话语淹没进浩荡的哭声中……
“啪——!”沈大人拍下惊堂木,判道,“这几个月来的民妇失踪案,犯人茅渔良劫掳在前,谋杀在后,滥用歪门邪道之术惨无人道,罪不容赦!来人,把他押入大牢择日处死,全家抄斩!!陈大人无罪当堂释放!”
“慢着!”徐淮歆身上蒙上了一层薄怒,扇柄尾端在他手中已成粉末,他眼神yin鸷地盯着沈大人,一字一顿地说道:“这衙堂上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案子也就这么结了?审判如此草率何以服众?”
“是啊!”“就是啊!!”“茅渔良,我昨儿还见着你家娘子来我铺里买菜!!”“不抓住真凶,老子绝对不会罢休的!!”“还我女儿!!”“还我妻子来!”“娘啊——!!!”
徐淮歆再次成功地激起了民愤,衙堂上又一次炸开了锅。
徐淮歆满意地撇嘴一笑,不疾不徐道:“大人,单凭茅渔良一面之词就判案实在有失公允呐~”
众人点头称是,声音和脑袋此起彼伏。
沈大人的小眼睛露出呆样,犹疑道:“这……”说着求助似的望向陈上虞。陈上虞则回以冰冷刺骨的警示的眼神,若无其事道:“沈大人,你才是判官呐……”
沈大人眨眨月牙似的小眼睛,干巴巴地说:“唔……依本官看,还是等受害者醒过来作证词罢……把茅渔良押入大牢,陈大人……也一并押入大牢,容日后再审……退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