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行的两人中，有个国字脸的中年男子，他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圆滑。
他好打官腔，当下更是率先想要恭维一句。
才一笑打破沉寂：“看来，我还有些轻看了这位年轻的道姑！”
“什么道姑？”
姜雨薇脸色骤变：“你才道姑，你全家都是道姑！”
“你这……”
国字脸的中年男人，瞬间就懵了。
刚恭维一句，就被怼的哑口无言。
“不懂当中忌讳，就不要乱称呼，”
姜雨薇沉着俏脸提醒：“在道门之中，就没有道姑这个称谓！”
没错，现世的很多人，都被电视剧给误导了。
正所谓大道不分男女，所以无论道士的性别，是男是女，都称道长，也可以喊上一句先生。
当中最避讳的，就是被人称为道姑……
而且，自唐朝之后，道姑一说，更有现在称呼小姐的那味。
是极度被人排斥的，尤其是道门中人。
“是，”
国字脸的中年男人，尴尬点头，目光看向了一旁的老者。
“他就是那位姓贾的专家！”
郑公子凑近我耳边，小声提醒的同时，也向我介绍，那国字脸的男子，姓赵，他就是负责灌洲文旅的高管。
“你认识？”我错愕的一怔。
“以前在上京，”
郑公子小声说着：“一次宴会上见过，不过并不熟悉，那场聚会后，他就被安排到了灌洲，后来就跟没有交集……”
说话间，国字脸男人，也寻着声音看了过来。
“公子可是姓郑，是上京郑家的人？”
国字脸表情惊诧的确认道。
“是，”
郑公子大大方方的起身：“赵哥，好久不见！”
“还真是公子，”国字脸的中年男人，略有躬身，陪着笑：“我是真没想到，能在这，见到郑公子！”
“我也就是陪着……”
郑公子看着我，刚想随口解释，我急忙暗暗挑眉，示意他看向姜雨薇。
“对了！”
郑公子瞬间意会，一指姜雨薇道：“我是陪她，来这办事的！”
“有劳，有劳！”
中年男人瞬间架子全无，一脸赔笑的感谢起来：“辛苦郑公子，和诸位，从千里之外赶来，这份情，真是无以为报！”
“郑家？”
刚才落座的天师老道，轻声呢喃了一句。
在玄门这个圈子里，郑家他知道，姜家他就跟清楚了。
姜老爷子是郑家的座上宾……整个玄门，对此都不陌生。
要说郑公子陪着姜雨薇来这办事，倒也合情合理。
短暂的错愕……
国字脸已经和郑公子，熟络的打完招呼。
出于客套，落座后，国字脸便试探性的问起贾老头：“其他几位是！？”
“哦，那个，”
专家年迈，贾姓老头这才想起介绍：“那位姑……”
“姑娘！？”
老专家说起这个称呼，心里都在胆颤，刚才领导一句道姑，可就被怼的哑口无言，他急忙带过。
更显恭维的介绍：“她是姜家的后人，她家先祖可了不得，是商周时期的能人，货真价实，是姜子牙，姜太公的后代！”
“哎哟，这可是神人！”
领导眼神聚变：“失敬，失敬！”
“至于其他几位，”
专家汗颜，这贾老头可不认识，哪怕是郑公子，在长安古庙和他擦肩有过一面之缘，可也不知道底细。
若不是当下国字脸的男人自己认出来，他也没敢想，上京名门郑家的公子哥，会出现在这。
“不用介绍了，”
司机小陈自顾起身额首：“我姓陈，就是单纯，送公子和姜小姐到这灌洲的。还有……”
不等小陈介绍。
我赶忙起身接茬：“我姓徐，这次跟着姜小姐过来，只是帮忙打打小手，一个助力的工作，就没必要刻意介绍了！”
当然，姜小姐三个字，我咬的特别重。
气的姜雨薇脸都变了……不容她苛责，我率先阐明：“说起来，我也是几天后，就要江城道院，面考的学生！”
“你是江城道院的考生！？”
憋着闷气的天师老道，忽的抬起头来，确认道：“这一届的！？”
“是，”
我赶忙点头，谦卑做礼的同时，不敢有半点怠慢。
既然明知道这天师老道，是江城道院的授课天师，那……那就是我今后的学校的老师，校外如果得罪了。
只怕今后入学，他肯定会给我穿小鞋。
我谦卑到了极致，借着话茬，还有心调解：“都说玄门忌讳，说这一事不劳二主，可姜老爷子说……姜雨薇和天师道爷师出同门，连我这个打下手的，也是江城道院的免考学生，想来也不算犯忌，这才让我跟着姜雨薇，到了灌洲！”
“哦！？”
天师老道，浑浊的目光一闪，听来的确是个不错的台阶。
虽说玄门忌讳，有一事不劳二主的说法，可这也是避免玄门，出于同行抢饭，暗论高低的一种行业忌讳。
该怎么说呢？
就好比，眼下这事交给了龙虎山……
道门底蕴很深，有精于奇门遁甲，有善于风水玄学。
有道法大能，也有术法奇才。有些精于一技，却不是面面俱到。
作为龙虎山的人，号道门正统。
如果旁人为了博人眼球，为了名誉，有心抢龙虎山的风头。
暗中无所不用极其，便是坏了这一行的规矩。
所以，近千年来，道门就衍生了一事不劳二主的忌讳。
只要事有人办，在办事的人，没有明确放弃之前，就不会有第二批道门的人接手。
抢生意，争饭碗还没什么。
因为这样，最讳莫如深的，是掉了前者的名望。
你没办成，后面的人却变成了。
这是掉价……但这还不是最糟糕的。
因为最糟心的，是前者明明有能力办这事。
但还在布阵酝酿中，被后者捷足先登。
那就不是掉价，而是后者，博了前者的面。
事后传扬出去，还会引人误会，以为前者不及后者。
所以，为了道门一脉，有个好的吃相。
彼此都很忌讳当中的规矩……
但不管怎么说，如果同出一脉，是真正的一脉。
还是同一个师傅，那当中门户的避讳，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天师章老道，微显动容……只感觉想通这些，自己丢掉的颜面，也找补了回来。
“这倒是！”
张天师点头：“这么说来……携手办事，也就无伤大雅，而且事情赶巧，我是急着回江城道院，忙着主持几天后的招生面考！”
这不是妥妥的面试官吗！？
什么是面考！？
说白了……不就是道院老师，见到学生的印象分吗？
“天师辛苦受累！”
我态度急转，变得越发恭敬。
这虔诚恭维的摸样，看的姜雨薇一愣一愣的。
在她的印象里，我即便是面对她父亲姜老板，还有姜老爷子，都是衣服桀骜不驯的摸样。
可眼下，看到她师兄……一个龙虎山的黄袍天师，就瞬间放低姿态，还压弯了腰。
“徐湘鹏！”
姜雨薇瞪大了美眸，刚质问出声。
门外就传来了愤慨：“师傅……”
一个年轻的灰袍道士，火急火燎的跑进了包房。
他刚才就几折人群里，只是众人逃窜后，他就悄声躲在门外。
眼下听到包房里的谈话，大致也猜到了将要发生的事情。
“师叔，”
年轻道士，冲姜雨薇一礼之后，不容姜雨薇回应，他便转向老道天师提醒：“师傅，这里的事情，明明是我们查清的……道院面考还有四天，干嘛平白无故的交接，让给外人来做？”
“外人？”
姜雨薇顿时就不乐意了：“我是外人？”
“你不是吗？”
年轻道士很有起骨气，面对姜雨薇丝毫没有发怵，还言之凿凿的分辨起来：“你曾经，的确是我们龙虎山道门弟子……可你已经移单划名给了武当。”
“哼！”
姜雨薇对此并不在意：“天下道门是一家，同气连枝，本属一脉，哪有龙虎和武当之分？”
天师老道微微蹙眉，冠冕堂皇的话，的确是这样说。
龙虎山被誉为道门一脉的起源。
还有人称，天下道门，竟归龙虎一脉。
这也就是说，除了龙虎山以外，其他道门，都以分支自居。
可即便如此，就真的没有门户之见了吗？
倘若有一天，分支传承超越龙虎。
那叫龙虎山的老道，脸上可怎么挂得住。
所以同气连枝，同属一脉，也不代表没有门户之见。
这年轻道士，和我的年龄相仿，细看应该要稍长个一、两岁。
年轻难免冲动，或许，在他进来的时候，就已经鼓起了勇气，所以面对姜雨薇，他非但没打算让步，还咄咄逼人，说话也不免开始露骨了：“说好听一点，你是移单划名到了武当。”
姜雨薇柳眉一沉：“那依你之见，说难听一点呢？”
“是你背叛了龙虎山，”
年轻道士一咬牙，吐出：“你改投武当，就算是龙虎山的……”
“闭嘴！”黄袍老道吓出冷汗，拍桌而起：“简直放肆！”
要不是苛责及时，真怕这年轻道士，会口不择言，说出叛徒这两个字。
试想，道姑，小姐……这种称呼，都能让姜雨薇炸毛。
倘若叛徒这样的词汇脱口。
只怕这年轻道士，小命休矣……我暗暗为他捏了一把汗。
姜雨薇是什么脾气？
有仇必报，还不只是记恨一时。
果然……
“你叫什么名字！”姜雨薇死死盯着年轻道士。
“回师叔的话，”
年轻道士不卑不亢：“我姓耿，单名一个直字！”
好别扭的名字，我暗暗呢喃的同时。
“耿直！？”
郑公子已经掩笑出声。
“你还真是人如其名！”姜雨薇调侃着他的名字。
“回师叔的话，”
年轻道士依旧桀骜：“这名字，是我师傅给我取的，他对我寄予厚望，就是希望我心怀坦荡，耿直不屈！”
嘿，这都能找补！？还借着名字，埋汰了姜雨薇。
我听得哑然失笑，戏谑的看着姜雨薇。
这次，遇到耿直的愣头青，她可下不来台了……
“好了！”
尴尬的氛围，沉淀了半晌。
最终还是天师老道，开口打破了僵局，他佯装苛责自己的徒弟：“哪有你这样区分的，简直胡说八道！”
“是，”名叫耿直的年轻道士，躬身回应。
面对自己的师傅，他没有了刚才的桀骜。
同样……
章天师，也有自己的考量。
不看僧面看佛面，不堪姜家先祖的名望。
也得顾及姜雨薇父亲的脸面……别看老道高龄，已经六十多岁。
可道门师承中，也极重辈分。
他和姜雨薇同辈，可姜雨薇的父亲，却在龙虎山极具分量。
天才一辈的天师，也许间隔了二十年。
但无可推翻……姜雨薇的父亲，是拜在如今龙虎山掌教天师的座下。
地位比他高一筹不说，当年在龙虎山上。
章天师也曾受过姜老板的点拨。
“天下道门是一家，更何况大家都拜在龙虎山，为了一点小事斤斤计较，只会伤了同门的和气……”
老道摆手：“罢了，索性，就当时联手驱邪吧！”
“这，”
耿直一咬牙，充斥着不满：“师傅，我不服！”
“你有什么不服气的？”章天师质问。
“我们那么多人，花了近三天时间，”
耿直厉声细数：“这三天来，多少师兄前仆后继，险些死在这里……可如今，好不容易摸透底细，却要交接给旁人。您若这样处事，我当然不服，也为师兄他们，这些天的付出，感到不值……我们岂不是成了为他人做嫁衣！”
“不是说了吗？”
章天师强调：“大家是联手诛邪！”
“可这样，”耿直大声宣泄不满：“还不是让外人坐享其成！”
“你……”章天师气愤的胸口起伏。
还镇不住这愣头青了。
僵持之际……
“什么？”
我错愕开口：“三天？你们花三天，还以身犯险，才查出这里的底细？”
众人循声侧目，那些旁人的脸上，都是轻蔑的眼神。
哪来的愣头青？
他们看我，就像是看一个傻子一样。
一个帮着姜雨薇打打下手的助理，居然也敢开腔质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