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颓然当场,也试图去梳理事情的经过。
早年关于赊刀人的事情,几乎已经明朗。
它临死下咒,十五年后魂断镇魂碑。
为的就是索债……
如今还它旧债,难道还不足以化怨平事?
我一直心怀忐忑的想着。
下午做饭的时候,才茫然想起,当初外婆暗示村长的时候。
曾似有提过一句,这是个姑且试试的方法。
难道当时这话,另有顾虑!?
我吃完饭,久坐到了夜深,也没有从中想出半点头绪。
到了临近夜半的时候。
我把下午的饭菜,重新热好。
子时刚近,外婆就准时的走出了起居室。
不过今晚,外婆的脸色越发憔悴。
就连热好的饭菜,她也没吃几口。
期间,我也曾几次问起过外婆的身体。
她只是埋怨上了年纪,吃不了熬夜的苦。
都说一晚上没睡好,三天都补不回。
外婆放下碗筷,从院子里找了把铲子递给我。
“走吧,”
她握着手电筒,随手取了个蛇皮口袋,便带着我直奔村尾。
到了坟山之后,外婆一阵咳嗽……
“没事吧外婆,”我担忧的问着。
“没事,”她话锋一转:“湘鹏,你猜猜,今晚为什么我会带你来坟山?”
我握着手里铲子猜测:“今晚,您不会还是让我掘坟吧?”
“没错,可你只猜对了一半!”
外婆一阵咳嗽后说道:“我要你挖的,是坟里的生契!”
生契,其实是村里老一辈的一句土话。
据说命魂守着陵墓尸骸,也会幻化成墓地中常见一些生物。
这种生物,便是老一辈常说的墓中生契。
看我沉默半晌,外婆问道:“你对生契了解多少?你知不知道,一些风水师,能凭生契化物,断坟地风水?”
“我知道,”
我当即回应:“活人的住宅谓之“阳宅”,坟墓则为死者的住处,称为“阴宅”。宜兴葬俗,窨窆时发现搁厝的棺木周围有蛇,则认为厝处为好地,是“活龙地”,棺材不宜再迁葬他处。”
“如果搬迁祖坟时,若发现坑内有蛇,认为子孙能发达。看见乌龟更好,说乌龟是“朝皇板”(笏)。见黄鳝则认为不吉利,因为“黄鳝是讨饭棒”,子孙要败落。类似的说法,还有很多,比如……”
“不用说下去了,”
外婆又是一阵咳嗽,她表情痛苦的摆了摆手:“这次我要你挖的生契,就是地龙,挖到后,把它们装到蛇皮口袋里!”
“抓蛇!?”我惊愕的瞪大了眼睛:“外婆,我,我不敢!”
“瞧你自己那点出息,”
外婆咳嗽的越发剧烈:“要不是我现在身体不好,我也不指望你……你大胆去抓,有什么事,我在边上看着,天亮之前,你得抓满七七之数!”
七七意指四十九只!?
这次我没敢抱怨,握紧了铁铲便走向了坟地。
“等等,”
外婆忙声喊道:“我的话还没说完,我要的地龙生契,需得从女子的坟里出土。”
“只要女坟的生契?”
我微微一怔,回头看去,村尾坟山上,都是上世纪的枯坟。
就算偶尔一些,还有坟碑的,碑文也是残缺难辨。
要想从中排除……
我刚陷入沉思,外婆就调侃的问道:“怎么?很难吗?”
“不,”我想了想:“要筛选出来,应该不难!”
“好,”外婆原本阴沉的脸色,这才微友释然。
她有意提醒:“地师看坟先认尸,男女之坟不难知。”
我一边寻坟,一边回应:“男坟草根带白朴,女坟草根只带泥,男坟草根直到底,女坟草根曲漂泥。老死坟头生硬草,少死坟头生嫩枝……”
很快,我便掘开了一处女坟。
在临近棺盖的时候,忽有活物窜出了三角脑袋。
它速度奇快,眨眼间便探起了身子。朝我露出针牙,吐着火焰般的长信。
那细微难辨的眼珠子,就那么直勾勾的盯着我。
“别怕,”
外婆微微抬手,电筒光直射地龙生契。
光源印照在它身上的刹那间,蛇竟宛如催眠一般,矗立在当场。
它,它就保持着刚才探身吐信的摸样,没有丝毫动弹。
“抓活的,”
外婆急声催促:“把它装进蛇皮口袋里!”
“好,”我战兢伸手,一把将它拽入了蛇皮口袋中。
那一刻,我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脑海中无数次恐惧,害怕这蛇会突然反咬我一口。
没曾想,这东西竟然丝毫没有挣扎……
“继续,”
外婆催促:“接着找!”
我渐渐不在恐惧,随着几次抓寻下来。
事情办的越发娴熟……
“傻小子,”
外婆似有调侃:“你都不开馆确定一下,就不怕闹错坟里的男女吗?”
“不用,”这一次,我非常笃定:“要知男女老少坟,只有草木才知音,要知何因死的人,草木也能定分明。”
“要知宅主富定贫,坟地山水自分明,新旧草木坟中生,阴阳草木定是真。”
“左边草高是男坟,右边草高葬女人,男坟长草直上生,女坟草生乱纷纷。”
“左边草木斜左头,少年子弟埋里头,右边草木斜右头,红粉佳人不知秋。”
“坟堆上草下无草,定是痨病和孤老。左边无草男痨死,右边无草贫女人。”
“…………”
这些坟地风水的顺口溜,用方言念出来朗朗上口。
听得外婆老怀欣慰。
从小到大,十五年来我还是第一次,看外婆这样笑过。
以前读书考试的时候,就算我语文考了满分,也没见她这样高兴。
“好了,”
事情完成的,比外婆想象中更快。
还没到鸡鸣破晓的时辰,我就已经抓满了四十九条地龙生契。
这些地龙个头并不大,其中有半数拉伸了,也不足一米。
可数量已经足够了,抓蛇并没有耽误多少时间。
只是掘坟添土,耽误了不少时间。
我和外婆回到家里,又是临近鸡鸣破晓的时辰。
不过这次,我累的浑身酸软。
到家便径直躺到了自己的床上,嘴里直呼:“我再也不想动了。”
“睡吧,剩下的事,交给我来处理!”
外婆找来一把精致的匕首,收拾着带回来的蛇皮口袋。
恍然间,我才想起问她:“对了外婆,你打算用这些地龙,对付那个赊刀人吗?”
“当然不是,”外婆自顾摆弄着手里的东西。
“那,”我试着又猜:“你是要用这些地龙蛇,帮村里那些赊刀户,破除诅咒?”
“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