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应该就是现在……
外婆的下一条告诫【十一、到了破晓的时候，如果你已经感觉到了赊刀人的癫狂，眼看即将失去庇护的时候，你要果断逃离，从窗户逃是绝对安全的，但是你要在最短的时间，逃到厨房对面的厕所】
这条告诫的最后，外婆还刻意画上了破折号强调【——是女厕所】
当中的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只是……
没有了闹钟，前面看香记时还好。
可眼下要说破晓，我就难以决断了。
破晓是指卯时，用如今的时间计算，是在五点到七点之间。
可……我怎么知道，现在有没有跨入五点！？
不过破晓，也通常是指早晨的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刻……
尤其是现在的夏季。
从太阳初升判断时间，应该不会出错。
只是眼下灰蒙蒙的天色，太阳还没有初升的征兆。
不管了！
我心念一沉，眼下更愿意相信，只有果断的大胆出手，才能换来生机。
迟疑，只会置身险境。
眼看不断撞死的乌鸦，晦血已经染遍了草木灰。
我当机立断，拉开窗户后，撑身跳出窗外。
“想跑，”身后似有幻听。
可我没有理会，脚步急奔院子里搭建的公厕。
这间厕所，是三天前外婆交代村长临时搭建的。
村长当时，以方便喜宴当天使用为由，在院子里搭上了临时公厕。
为此还引人诟病，说村长有钱阔绰的不在少数。
可更多的，是暗地里吐槽，埋怨村长将临时厕所，就那么堂而皇之的搭建在院子里。
他们并不知道，这也是外婆，专程为赊刀人准备的。
外婆笃定，只要事情办的顺利，这间厕所，就是黄皮子山神，或称赊刀人的魂散之地。
我已经想到了，外婆的告诫中，既然让我直奔女厕。
想来，那里面已经供奉好了厕神。
毕竟，厕神也是家宅六神之一，而且世人严重低估了她。
其实道教的厕神并不仅仅掌管茅厕，而是主司占卜诸事之吉凶，能知祸福。
相传，厕神是汉高祖刘邦最宠幸的女人。
后世称为戚夫人，她还曾对刘备有救命之恩。
不过刘邦死后，几度恩怨下，吕雉将戚夫人的手臂和脚都砍断了，还把她的眼睛熏瞎，耳朵也给弄坏了，关在了厕所里，这就是后世所称的“人彘”。
数天后，戚夫人，就这样被结束了生命。
后人为了纪念她，就把戚夫人尊为“厕神”名曰“戚姑”，逢上元节、中元节有在厕所外祭祀戚姑的习俗。
他们会在厕所里，洗净扫帚充当厕神的真身，还会在扫帚上打扮装饰，用以慰藉。
以前初听的时候，我也觉得荒唐。
可后来学了历史，知道人彘的意思，才明白扫帚确实吻合了，戚夫人死前的摸样。
即便传承现代，很多人不知道其中的寓意。
可乡村农户，至今还有将扫帚放在厕所里的习惯。
“到了！”
厕所门是提前就向外敞开的。我径直跑进女厕，才暗暗松了口气。
在家宅六神之中，戚姑性恶如火，因为生前的遭遇惨绝人寰，所以死后，她脾气也是最暴躁的。
可令我错愕的是，进门之后才发现，眼前根本没有祭祀的扫帚。
也没有厕神的灵位……空荡荡的厕所里，连个祭祀的相案也没有准备。
“怎么会这样！？”
我心里愕然一惊，来不及深思，我便感受到了身后传来熙熙攘攘的嘶鸣。
回头间，昏暗的天色中，似有黑影朝我扑来。
是蝙蝠和那些乌鸦……
我心念一沉，不敢再有丝毫迟疑
遵照外婆的第十二条告诫【进入厕所后千忌不要关门，要留出破绽，等它追进厕所后，就赶紧跳出窗外，不过这时候一定要快，还要赶在它追上你之前，出去关上窗户】
可是这条告诫中的它，到底是不是说追来的蝙蝠和乌鸦！？
已经来不及去想，因为近百只飞腾的身影，已经离我越来越近。
不管了，我将心一横，朝女厕的另一头急奔。
正对大门的尾端，就是厕窗。
起初，我还以为外婆是提前布局，刻意敞开厕窗，方便我跳窗脱身。
可撑窗一跃的间隙，我才发现窗户上，似乎贴了什么，故意隐藏。
我反手关窗后，透过玻璃才隐约看到了上面的神相。
是神荼……
而且只有神荼，看到这尊神相，我也回过味来。
急忙遵循外婆的第十三条告诫【关上窗户脱身后，就顺着外面绕回去，关上厕门，一定要将它困在里面，机会只有一次，一定要把握住】
我没有迟疑，快步绕回门口，将外敞的厕门“砰”声合拢。
成了，我心里一怔，紧张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因为刚才关门的一瞬，我也发现了厕门上，贴的是郁垒。
神荼郁垒，是昨晚献饭后，我就贴在云梦瑶卧室门上的冥神门将。
它们是九幽冥界的东方鬼帝，掌管桃止山，镇守鬼门关。
可昨晚在云梦瑶的卧室前，我就已经贴过。
可房门还是被它撞破。
这次能行吗！？
就在我紧张的狐疑间，雄鸡报晓的声音，骤然传来。
与此同时，厕所里的蝙蝠和乌鸦，慌乱的振翅，可无一例外，它们没有一个撞向大门，也没有一个撞向窗户。
那种惶恐的摸样，似乎源自门神的威慑，也源于对鸡鸣的恐惧。
我想通了，是时间……
据《山海经》记载，古代沧海之中有度朔山，上有一棵大桃木，盘曲三千里，其枝间有鬼门，是万鬼出入地。
门上有神荼郁垒二位神人，专门阅领万鬼，发现恶鬼就用苇索捆着去喂老虎。后来黄帝作礼请神，在门口离一大桃人，上画神荼郁垒与老虎用来驱恶鬼。
相传他们镇守鬼门关的时候，以雄鸡报晓为信，倘若鸡鸣之前，还没有回鬼门关的恶鬼，就会被神荼郁垒，用来投喂白虎。
鬼怕鸡鸣白昼，也是源于《山海经》中的这段记载。
难怪外婆会刻意告诫，要在鸡鸣破晓的时候，将它引入厕所。
想通这些，我放下心来，接着就等遵循外婆的下一条告诫，【十四、等到鸡鸣破晓的时辰过去。就放火烧了这间厕所】
这也是为什么，村长会将临时公厕，搭建在院子里的原因。
周围没有连通房屋和易燃品，厕所墙根，围满了硫磺和生石灰。
修来就注定是赊刀人的魂散之地……
想到这，我越发佩服外婆的神机妙算。
可谓一环一扣，全在算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