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有一次,任长风和洛小莲正被胡玮等人纠缠之时,多亏路过的范居正出手才得以脱身。
一来二去,便与任长风熟识了起来。
见是范居正,洛小莲从任长风身后走了出来,微微躬身,她自幼受尽白眼,很少会主动与人交谈,但眼前之人,并不在此列。
“洛小姐。”范居正恭敬还礼,而后疑惑的看着洛小莲手中从家中拿来的柴刀,一边朝着两人来的方向看去,皱了皱眉头说道“我方才听人说胡玮那家伙带着家伙和不少人去了那边,正想去瞧瞧。看来真是去找你们麻烦了,那帮混账东西没把你们怎么样吧?”
“他们确实是想怎么样来着。”任长风掏着耳朵,随口说道“不过看来他们不怎么样,也不能把我们怎么样。
一段绕口令般的回答说的范居正有些发晕,随后苦笑一声,在任长风肩上轻捶一拳,笑骂道“你这小子,难怪胡玮他们一直骂你是个怪物。”
任长风的厉害,胡玮等人不会不清楚,吃了足够多的苦头还敢主动找上门去,一定是自觉有足够的把握。
不过从结果看来,他们似乎还是不够了解,现在这家伙的拳头打下来,有多疼。
“嘶……你轻点!”任长风龇牙咧嘴的嚷道,范居正这一拳并没带上多少力道,却正好打在被长棍击伤的地方,当下就是一阵刺痛。
抱怨引来的是范居正的大笑,对于自己一拳能让这家伙吃痛十分满意。
说笑间,范居正的左手不露痕迹的撇到背后,做了个手势。远处的树荫中,几道人影缓缓退去。任长风瞥了一眼,没有说什么。
雪地上的四行脚印,短暂的多了两条。
三人一道走过几条街,范居正告辞离去,顺便解释了下胡玮口中“仙缘“的缘由“长风,说到仙人,听我爹说,有个名叫“天涯宗”的仙宗近期又要招收新弟子了,届时会有专门的仙家前来这附近的大小城池,查看是否有资质上佳之人。”
任长风这才了然,胡玮多半是从他爹那儿得知了这个消息,这家伙又是个自我感觉极其良好的家伙,肯定是认为自己一定会被选上。
失笑一声,他虽然不了解所谓的仙人,但想来不会是那么简单。至少,这次胡玮父亲青鱼镇镇长的身份,应该是起不到什么作用的。
最后偷瞄了一眼一直落着二人两步距离的洛小莲,范居正轻叹一声,拍了拍友人的肩膀。
任长风和洛小莲近年的遭遇他也是有所耳闻,自问换做自己,为了一个并不熟识的人,如此被全镇同龄人排挤,多半也很难坚持。
虽有相助二人之心,但他毕竟也只是范家的一名后辈,福安城离青鱼镇也有一段距离,纵然有些私下手段,也是有心无力。
再加上姥姥和一些母族亲戚仍在此居住,他也不好和胡林二家彻底撕破脸,现在所做的已是极限。
“长风啊长风,你还真是个奇人。”掂了掂手里的青鱼,范居不禁正在心底想到。
一时的正义感,大多数年少气盛的孩子都不缺,但当面对随之而来的恶果,尤其是自己不能承受时,不会退缩的,又有几人。
无论任长风是出于什么原因选择了死扛到底,都足够让范居正心生敬意。
此处离香米街已经不远,任长风放慢脚步,和洛小莲并肩而行。
他能感觉出方才范居正那一叹中的意味,对他人情绪极其敏感的洛小莲不会察觉不到,此刻多半又在胡思乱想。
“想什么呢?你先回家,我等等就去帮张奶奶熬药。”很是自然地说道,任长风扛起腮部一张一合,已然快要窒息而死的青鱼们,朝着任记杂货铺跑去。
跑到街的拐角处,他下意识的回过头,只见洛小莲还直直的站在原地,一双和黝黑的肤色相比显得分外明亮清澈的眼睛正默默的看着他。
距离日头最盛的正午尚早,天地间的光线却也还算充足。但在少年的眼中,少女所处的地方,周遭的空气仿佛漆黑如墨,正将这具瘦小的身躯全数包裹吞噬。
眼中闪过一丝担忧,任长风咧开嘴,空出一只手,用力挥了挥。
身影消失,洛小莲感觉心中瞬间空了大半,呆呆的站了半晌,仍在摇晃的手缓缓坠下,她微垂下头,朝家中走去。
孤单的两排小脚印,歪歪斜斜的刻在青白相见的青石板上。
“老爹!白叔!我回来了。”推开小院的门,任长风喊了一声。
“呜!”一声清脆的叫声,是白沙。
“白叔,老爹去店里了?”小跑着来到后院,任长风将青鱼们倒进小水池中,从疯狂游动庆祝重获的的鱼群里挑出一条倒霉的家伙,抛给白沙。
大白狗像是听懂了一般,非常人性化的上下点了点脑袋,而后便低头开始料理爪下仍在挣扎的美食。
任闲云自幼便让任长风喊白沙叔叔,却从不解释原因。任长风也从不对让自己喊一条狗作叔叔有什么抵触,还爱骑在白沙身上出门。
跛足的白狗也不生气,总是稳稳的驮着这小瓜娃子四处游荡。
任长风走到井边打了一桶凉水,提进屋内,脱了个精光。
冷水自头顶浇落,如同针扎任长风龇着牙站在原地,重重的吸了口气。
这幅惨相却不是因为寒冷,他好歹也是敢在冬日单衣潜入青鱼江中抓鱼的人,这口凉气,是伤口的刺痛所致。
胡家的护院人多势众,手上的力道也非胡玮等人可以比拟的,虽说还是胜了,却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好几处的暗伤都在隐隐作痛。若非近来对老爹教授的东西又有了新的领悟,今日恐怕难以善了。
待得痛感消散,任长风睁开紧闭的双眼,开始往身上涂抹一些药膏。
这些药膏都是任闲云自己弄出来的,药效极佳,擦在患处,却又没有半分刺痛感。
“我去张奶奶家一趟。”重新套上衣裤,任长风走进院中。从竹竿上扯下一匹洗漱用的面巾,他擦了擦满头的水汗,提来一个水桶,又捞起小半的青鱼,出门而去。
白沙摇晃着尾巴,面庞上浮现出一抹像是笑容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