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贺州说的很平淡,但是向野却能体会到她那种痛苦,一种无法言喻的痛苦,在痛苦的边缘纠缠着,甚至一度坠落成为魔鬼。
如果可以的话,她不应该是这样子的,有一个健全美好的家庭,不需要太多的朋友,一两个就足够,然后平平淡淡的过完这一生。
但这样的生活,所有人的平淡生活,对于他来说,却是一种奢望。
一种遥不可及的奢望。
“当然,相较于后来的事情,这些压框也算不了什么,可能有些人的恶意,从一开始就会有所埋藏,就像我是杀人犯的儿子,所有人都说我流淌着杀人犯的血液,所以我以后也会变成一个杀人犯。”
贺州淡淡的叙述着他人对他的恶意,似乎就像是一个旁观者一样,她已经毫无波澜,“但他们这句话说的倒也没错,到了最后,我也不知道是因为我流淌着杀人犯的血液,所以才会变成这样,还是被这世界所逼迫的,最后变成了一个杀人犯。”
“贺州……”
向野想打断他,让她不要再说下去,他虽然说的平淡,但那种悲伤几乎能淹没一个人。
“你只是你,所有的一切都只不过是造化弄人罢了,和你没有什么关系,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这么奇特,他一方面逼迫着你坠入深渊,让你成长,让你堕落,让你憎恶这个世界所有,但是他的另一方面却又绝口不承认。”
贺州看着向野,微微有些失神,他没有想到向野竟然可以理解他,甚至是从他的角度开始出发,去理解他。
这么看来的话,他似乎也并不了解向野,在他的眼里,向野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富家公子,朋友都是一些明星大腕,出手阔绰,应该是生活无忧的。
他怎么可能会理解自己的痛苦?
在自己讲述自己以前的事情的时候,他还在犹豫,犹豫自己是否要讲,因为他从来不认为他们是一个世界的人,既然不是一个世界,又怎么会理解,不理解的话,那她所有的讲述只能变成了哭诉。
一个无能者的哭诉。
但他没有想到向野却能理解他,就好像他曾经经历过这一切一样。
贺州似乎有些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向野,一个高高在上的人,怎么可能和他一个落入尘埃的人,有相同的经历呢?
倒是有些痴人说梦。
“或许就像他们说的一样,我身体里流淌着杀人犯的血液,所以才会忍不住滋生恶意的想法,可能是因为太恨了,自从和杨子浩她们一起玩了之后,那些人就不敢再找我麻烦了。”
“但是,这不代表曾经试就会过去,也不会代表曾经的痛苦因为他们的退缩而会消灭,他们只是因为害怕,所以才不敢找我麻烦,但那些痛苦不代表他就会没有,她永远会烙在我的心上,时时刻刻的折磨着我,每次经过学校旁边的小巷子,我都会想起一次一次被殴打到昏迷的场景,那些就像是噩梦一样,挥之不去。”
向野静静地握住贺州的手,想给予他力量,最起码可以证明,他现在不只是单纯的一个人,她还有她,他会倾尽所有,保护她。
最起码在这一刻,是的。
“可惜我一个人的力量不足以报复他们,也算不上报复,要是按照那些江湖的说法,顶多算是报仇,不论怎么说,我就是那么想,想将我遭受的痛苦千倍百倍的还给他们,但他们已经不敢招惹杨子浩他们了,但是我一个人的力量又不足以,所以我想到了一个办法。”
“一个故意挑拨离间,借刀杀人的办法。”
说到这贺州苦笑了一声,多少觉得曾经的自己有些幼稚,但仅仅是因为自己的做法,有些幼稚罢了,即使重新来一次,回到过去,他会选择这么做。
可能是因为身体里流淌着杀人犯的血液。
也可能是因为它太痛苦,那些的日子实在是折磨人的难受,成夜成夜的睡不着觉,翻来覆去都是那些噩梦,现在不做些什么,他怕自己迟早会垮掉,会崩溃。
所以他必须复仇,必须让那些伤害过她的人千倍百倍的还回来,否则他迟早有天会被恨意的种子吞噬,从而崩溃。
“方法很简单,无非是通过别人的手再挑起她和杨子浩之间的矛盾,然后找两个人两边当说客,加重两方的矛盾,然后再选择一个恰当合适的时机,让他们亲眼印证自己的想法和猜测,然后激化矛盾。”
知道这贺州笑了,“你看多么简单的做法呀,但确实之类直接最有效的,因为他们本身就相互猜忌,相互怨恨,毕竟一山不能容二虎,不论在哪都一样,可能从我们长大的观点来看,那些高中生,初中生,总会觉得幼稚,但是在当时,却完全不是这样的。”
“我明白。”
向野很认真的说,它并没有欺骗贺州,也没有故意,因为自己的话安慰贺州,因为他所经历的,和自己所经历的极为的相似。
但唯一不同的是,他是被害者,而他却是那个杀人凶手,甚至是那一个助纣为虐的人。
在所有的故事里,都应该是罪不可赦的。
“矛盾很容易激发,双方很快殴打在了一起,那真的是一场十分精彩且激烈的斗殴,呼啦呼啦,乌央乌央的一群人在那学校旁边的小巷子里,打的是昏天黑地。”
“可能来的人太多了,天色渐渐黑的时候,小巷子里没有路灯,紧靠着微弱的一点,黄昏照亮,双方都不知道对面是谁了,有的打红眼了,有的视力不太好的,所以就抓住身边人,便是一顿殴打,最好也不看谁是谁?”
“那一场斗殴的结果也是十分的惨烈,几乎每个人身上都挂了彩,而那个欺负我的头头伤的最为严重,头破了一个窟窿,硬生生的踩断了一条腿,我们被全校批评,受到了不同的惩罚,而我是幸运的,因为我一直都是一个被害者的身份,毕竟那些对我的捉弄以及所谓的恶作剧,所有人都是有目共睹的,所以他们并没有把我认为是这一场斗殴的真凶,更何况那段时间,我的成绩扶摇直上。”
贺州噗嗤一声笑了,充满着不屑和轻蔑,“特别是奥数,还代表学校去参加市里的比赛,那是一个正规的比赛,整个小城里只要我有参赛的资格,我似乎早已经预料到所谓的结局,那些所谓的老师学校的领导,对于有钱人家的孩子,或者是学习特别的好的孩子,总会有格外的优待,而我只不过是个另类,一个杀人犯的儿子而已。”
“似乎早就已经明白了这个道理,虽然还是有些委屈,但我在那段时间的所作所为,似乎正在一步一步验证着这个道理,虽然和杨子浩她们在一起疯玩,但是只要空下来的时间就会疯狂的学习,努力的刷着奥数题,最后成为唯一一个去参加比赛的,也不会因为斗殴而受到惩罚,甚至还要被安慰,被认为是被害者,被同情被理解被宽慰,这个世界本身就是这么奇妙,充满了讽刺的意味。”
向野没有说话,沉默不语的,但不代表他不赞同贺州的话,甚至相反的,她异常赞同贺州说的话,虽然不只针对这一件事,但是最后那句话是对的。
这个世界本身就是这么奇妙,充满了讽刺的意味。
甚至比任何人想象的都那么不堪,但有却没有想象中那么不堪,他总是在人低谷或者痛苦,绝望的时候希望,然后反复捉弄,但也不乏有运气好的,再看他几位痛苦之后给予偏袒,让他接下来的人生还算是顺风顺水。
向野自认为自己是被偏袒的那个孩子,准确的来说,像他们这些富家子弟本身就是被偏袒的孩子,他们从一出生就拥有了别人,无法这辈子可能都无法拥有的东西,金钱权利,知识远见,视野以及价值观。
他们所接受的本来就不同。
但这却不代表命运会一直偏袒于你,他总是会在某一件事上或某一段人生,给你施加痛苦,让你记住命运这个东西的存在。
“那个人的腿断了,不仅是被踩断,而是被一个砖块一下一下又一下的砸断,没有停歇,一下又一下的砸上去,似乎都能听到骨头断裂的声音,虽然后来上了医院,及时治疗,但那条腿还是没有保住,一瘸一拐的。”
贺州静静地形容着那个画面,似乎那的场景已经是活灵活现的展现在眼前,但他的语气却是极为的平淡,没有丝毫的波澜。
“我为什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呢?”
“贺州!”
向野忽然猛地后撤了一声,因为他知道贺州要说什么,她怕她会崩溃,所以及时喝斥住了她。
“到这里就可以了,时间不早了,我们要快些过去,他们应该也收工了吧。”
正说着话,向野就开始启动轿车,但手腕却被贺州牢牢的抓住,他的目光死死的盯着向野,似乎在哀求,似乎在求救,湿漉漉的。
向野长长的叹了口气,最后松开了手,任由着贺州,接下来说出的话,一句几乎可以将自己判刑的话。
“因为都是我错的,所以我才会知道的那么清楚,是我拿着砖头一下一下的砸上去,趁着天黑,趁着所有的人不都不注意的,一下又一下,打到他骨头断裂位置,现在他鬼哭狼嚎的样子,我忽然感觉到浑身的轻松,可能我也不算是什么心胸豁达之人,看着她遭罪的样子,我竟然真的感觉到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