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岁做了一个梦，不愿再做第二次的梦。
“小家伙，你跑不掉的。”
身后传来声音，蹭在耳垂处，喷吐着热气，让他在浑身触电般酥麻时猛然冷颤，四肢急剧僵硬冰冷，他僵硬的转过头去，一张敛入阴影的脸正对着他裂开血红大口。
一点点张开，以并非人能做到的角度张开，渐渐地面颊开始撕裂，血肉模糊，时岁想扭过头去，可是脖颈却好像被人扼住，迫使他不得不继续看下去，鲜血顺着裂缝流淌，滴答滴答，汇成一小潭。
随后像是按下什么开关似的，血越流越多，破堤而出，慢慢的将整个身子消融，咕噜咕噜往外冒，四处扩散，包裹住他的双脚，顺着脚腕往上爬，试图将他整个人吞噬。
“啊！”
时岁惊醒，看着坐在床边的谢辞安，一把抱住，心这才一点点安了下来。
“谢辞安！”
谢辞安轻轻拍打他的后背，声音很温柔，“怎么了？做噩梦了？”
“嗯，我梦见自己要死了。”时岁惊魂未定，“吓死我了。”
“没事的，梦里都假的。”谢辞安柔声细语，和平日判若两人，“做了什么样的噩梦？”
“我也说不太清楚。”
时岁喃喃自语，这猛地一惊醒，梦里的画面就变得模糊，细细深究，也只是模棱两可的一些片段。
“好像是有人扼住我的脖子，要杀我，但我却动不了，满眼都是血，很恐怖……”
“是这样吗？”
一道冷森森的声音从耳旁窜进来，时岁后背猛然绷直，浑身骤冷，连忙后退，惊恐的看着谢辞安。
他在笑，血红的嘴一裂，就露出两排惨白的牙齿。
“时岁。”
谢辞安悠悠的念着他的名字，下一秒猛地扼住他的脖颈，他的手很大，刚好能将他整个脖颈握住手中，收拢，窒息。
“谢辞安，你干什么？！”时岁挣扎着，但全身没有半点力气，像溺水的人，发软疲惫。
“听话。”
谢辞安说着最温柔的话，一点点将他逼上绝境，然后附在他的耳旁低声呢喃。
“你还是去死吧！”
“不要！”
时岁大喊一声，猛地坐起，汗如雨下，后背的衣裳都被浸透，但浑身却打着颤，四周暖洋洋的，但他依旧觉得冷。
“怎么了？”
谢辞安被惊醒，几步走到床边查看时岁的情况，伸手想看看是否发烧，却被时岁一把拍掉，还一个劲的往后退。
“你别过来！”时岁慌极了，一样的环境，反反复复沉沦，他也分不清究竟哪个是梦，哪个是现实。
谢辞安狠狠皱了下眉头，声音冷的骇人，“你想死吗？！”
时岁慌里慌张的抬头看向谢辞安，阴狠，愤怒，冷漠，齐刷刷摆在一个人的脸上。时岁反而意外的心安。
这才是真正的谢辞安。
“谢辞安！”
他含着泪，猛地扑了过去。
谢辞安怔住，时岁的转变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上一秒还怕他怕的要命，下一秒就扑了过去，抱着怀里瘦弱的一团，心头最后一点怒意也烟消云散。
“呜呜呜……”
他在哭，谢辞安慌了慌，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说话太重了些。
“大半夜嚎鬼呐？”本想安慰的话，到了嘴边就成了这样，谢辞安暗自苦恼。
但还是有些作用的，时岁很快就停止哭泣，泪眼婆娑的回怼他一句，“你才嚎鬼呢！”
谢辞安掀掀眼皮，没有同他争执，“怎么了？”
“做了个噩梦。”
时岁拿起床边的矿泉水灌了几口，“挺吓人的，在电影里应该叫梦中梦，第一次被人弄死惊醒结果是梦，又被人掐死，所以醒来的时候有点害怕。”
关于这两个梦的主人公，时岁不愿多说，怕又要起争执。
“这次你不害怕又是一场梦？”听到掐死这个词眼，谢辞安手指微微一颤，竟毫不怀疑梦到的那个人是自己。
“不害怕。”
时岁回答的干脆，“梦和现实都是相反的，梦的谢辞安贼温柔。”
谢辞安脸沉了沉，像个推拉盘，往上一推晴空万里，往下一拉黑云压城。
“你梦到的是我。”
时岁听出不悦，忙找补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说明你对我来说很重要。”说完，时岁又后知的暗自一惊，这俗语用的一点也不假，成天担心受怕，没想到晚上就成了真。
这些个话要是在不是噩梦，不是他要杀死他的前提下，谢辞安或许有那么一丝波澜，现如今听来都是讽刺。
“你先休息。”
扔下这句话，谢辞安就往外走，没还两步，就被时岁拽住衣袖。
他抬起头小心翼翼的问自己，“你要去哪？”
谢辞安淡淡的说，“出去抽根烟。”
“我跟你一起，我害怕。”
“你也抽烟？”
“我不会，我看你抽烟。”
谢辞安默了默，掏掏口袋，空的，“算了，烟抽没了。”
“那你就不要抽烟了。”时岁接的很自然，“抽烟很累的。”
本以为会说抽烟对身体不好这种老生常谈的话，没想到是没头没脑的一句，谢辞安有些意外。
“嗯……”他坐在床边，不打算再出去。
“谢辞安。”
“嗯。”
“吃颗糖，就不会想着抽烟了。”
谢辞安没来得及的拒绝，回话的一霎那，糖就续到他嘴里，是奶糖，很甜。
“好吃吗？”
“一般。”
时岁有些泄气，“哦”了一声，自顾自的的扒了一颗自己吃，含糊不清的说，“谢辞安，我们回家好不好？”
手指转动的硬币骤停，谢辞安垂了下眸子，里面泛起涟漪，心软了一块，不知是为了回家这个词，还是我们回家这句话。
“在医院睡得不安稳，而且我伤的也没有那么严重，没必要住院。”时岁看他沉默，怕是不同意，拼命的讲道理，“医院资源那么紧张，而且这vip病房肯定要花好多好多钱……”
“好。”
“万一有狗仔跟拍出事……嗯？”时岁愣了下，“你同意了？”
谢辞安默认。
时岁扬起笑脸，“谢辞安你真好。”
谢辞安脸一下子就拉了下来，“以后别说这种话。”
“额，哦。”时岁下拉嘴角，实在察觉不出这话有什么问题，真是个怪人，暗自吐槽一句。
他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才凌晨一点，气氛尴尬，两人又相对无言，他浑身乏力也没有力气去讨人开心。
犹豫了片刻，打开电视，随便找了个动画片看，看了一会就犯困，但害怕再做噩梦，就往谢辞安那边靠靠，寻求点安稳。
谢辞安似乎也察觉到，默不作声的往时岁床头那边靠近，看着他入睡，将电视声音关小，等差不多睡着了，就把电视关了。
“睡醒了，我们就回家。”
屋子里没传音的风，穿不进熟睡人的耳堂里，但却是这一夜最温柔的月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