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总不能是扯个谎诓我的吧？我对这漫社虽然不是那么了解，但是也稍微做了那么一点功课。都说在其位谋其事，您已经当了近十年的漫社老板，现在说法人不是您，这话说出去也没人相信吧？”这话本就有些刻薄，再加上董思瑶的声音又偏尖利，在这空荡荡的办公室里分外的刺耳。
严槡脸上志得意满的笑容还未褪去，为了不让董思瑶看出异常，面上还是尽量做到不是那么心虚僵硬，大脑飞速地旋转着组织语言，让一切听起来都有理可依。“实不相瞒，我严槡不是创建西墨社的元老级成员，最开始我只是西墨社的一个小员工。若不是老板膝下无子，又对我有知遇之恩，我是走不到今天这一步的。这点你如果不相信，大可以找你的父亲兄长去核实一下，我行得正坐得端，这件事情本来也不是什么秘密。我已经得了这么大的权利，出于对老前辈的照顾，这个法人代理我便找了一个同老前辈沾亲带故的年轻人，也算是一点回报。”
这话说出来其实他自己都有点忐忑，但是成效却不错，因为董思瑶看上去好像是被说动了的样子，自己这一番话完全是揣着赌一把的心思乱讲的。但是不管怎么样她相信了，达到目的就没有必要再去纠结于这些问题了。
“既然严总这么笃定，为了展示我的诚意，哪怕有这个途经，我也没有必要深究个没完，但是合同还是要签的。您刚刚既然说了沈知安的新作品被安排在七夕上新，那么您请人盗出来的一些底稿找人发给我吧，我也好现在就开始准备了。”董思瑶深知自己的画图效率，这事儿她还得找两个人帮她编编对话，她并不擅长描摹剧情，还得找人帮忙才行，这一切都需要时间。
“董小姐果然是个痛快人，既然这事儿我们两方已经协商好了，您今天就可以先回去了。我让冯坪到时候给你整理好格式发过去，你不用着急。”
说到盗取文件这件事严槡就恼火，要不是身边没有个得力的电脑技术员，他也不至于去受陈穹的气。这陈穹说话难听就算了，出工也不快，像是故意和他较劲儿似的，文件发的还慢慢悠悠。那架子端的像个大爷一样，若不是隔着屏幕不方便，严槡都觉得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恼火想给他几拳。
电梯门一开，董思瑶见着迎面走过来一个短发女人，看起来干练又利落，长相也是英气又大方。她还没到大厅，只能同欠身向后撤一撤，这个女人反倒是打量起她来。
“您好像是个生面孔？是刚刚招进来的员工么？”
这人轻轻歪过了头，客气中还带着一点疏离，并不讨人厌，反倒是被她这么盯着，董思瑶有些不好意思，想来想去只能回答一句，“我确实是刚刚就职的画师，冯坪是我的面试官。”
“怪不得，我说怎么看着你眼生呢，冯坪先生不常主动面试别人的，看来公司对你挺重视的，好好加油啊。”林栎蔚看着电梯快到了，嘴上客套了一下就准备离开。
“我还不知道您叫什么名字，方便告诉我一下么？”这人是她在这个公司遇到的第一个气质极佳又不虚头巴脑的员工，她突然有了想要认识一下的冲动。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我是编辑组的负责人林栎蔚，大家以后就是一个公司的人了，有什么不熟悉不了解的可以问我。”
“林栎蔚，这个名字好生耳熟……”董思瑶脑子里突然闪过严槡之前提醒她的那一句，沈知安有一个尽心尽力的责任编辑叫林栎蔚，次次的推送都很给力，沈知安的作品爆火和这个人的安排脱不了关系。如果我和她搞好关系，将沈知安最得力的编辑撬了墙角，那我和严槡的合作岂不是更没有什么人是我们两个的绊脚石。
董思瑶看着林栎蔚的背影，可真爽利，个高腿长，迈的步子也极大，说是步步生风也不夸张，董思瑶费了些力气才赶上。
林栎蔚只觉得自己的胳膊被人拉住了，再一回头就看到刚刚那个女生双手撑在膝盖上，正气喘吁吁蹲在地上。“请问您找我是有什么事情么？也不必着急回答我，我看你好像还没缓过劲儿来。”
虽然能听出一点惊讶，但是林栎蔚还是在好脾气地安抚她，这个认知让董思瑶更觉得自己那个计划十分可行。“我刚刚来公司就职，还有很多不清楚的地方，冯坪助理让我问您，不知道您现在有时间吗？”
本来是准备提前打卡下班去看看沈知安的新刊进度的，但是沈知安这次的上心程度前所未见，应该也不会出什么大岔子。这人这么急匆匆的，像是真出了什么事儿一样，要不还是先帮帮她比较好，“东浦街西有一家咖啡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去那里和我谈谈关于你的一些困惑，我也好看看自己能不能帮到你。”
这个点咖啡厅里的人并不多，间或有一两个招待生过来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助的，见没什么需要自己的地方，渐渐地也回到了前面的吧台切歌去了，林栎蔚轻抿一口面前康宝蓝，冰奶油香甜和咖啡的微苦两种味道来回交织在一起。她将目光停留在董思瑶那杯没动的咖啡上，缓缓出声，“这地儿僻静，你可以说说你的问题了。”
“我来这个公司其实有一点私心的，是因为沈知安。”
“知安？”冷不丁地听到这个名字林栎蔚本来离散的心思顷刻间聚拢起来，直了直身子，就连那一双不太热情的眼睛都亮起了光，“很多人都是因为知安才知道西墨社的，你也是来追星的吗？”
为了沈知安想收购西墨社这样的玩笑话第一次出现还是在沈知安微博的评论区里，沈知安当初觉得好笑就截屏分享给林栎蔚看了，当时林栎蔚还说万一真有那么一天一定要通知自己，好抱着她大腿升职加薪。她虽然不常打探公司的那些小八卦，但是有几个后期组的小画师一直把沈知安当明星追的，他们的心思昭然若揭，看着人家的眼里都有挡也挡不住的倾慕，就算不说，林栎蔚也能看得出来。
她不知道面前这个是嫉恨沈知安入骨的，任她想破了大天也想不到，沈知安那种素来没心没肺快快乐乐的小姑娘能得罪了人这么被算计，她认识沈知安那么久了，一直都觉得这样的姑娘男女通杀的很。
董思瑶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她确实是为了沈知安来的，却不是因为崇拜。严槡之前说不知道这两个人关系私下里关系怎么样，如今一口一个知安叫着，听起来是很亲近。这事儿还没成，要是让这个林栎蔚看出什么端倪来，再告诉沈知安，那不就是一个随时都会爆炸的定时炸弹么？只能先稳住她了。
“是啊，我确实是因为追星才来的，沈知安老师的画作深入人心，带来的影响力是让人无法忽视的地步啊。”董思瑶觉得最后的几个字完全是她咬着后槽牙说出来的，原来她真的没有什么演戏的天赋，不说别人信不信了，她自己都不愿意相信。既然演不下去，只能离间这两个人了，“我想知道沈知安私下里也是那种女神一样的存在嘛？还是有什么小缺点小瑕疵的啊？”
“人都会有缺点啊”，林栎蔚不以为然，“就拿知安来说，虽然她长得特别漂亮，但是架不住她实在是太能拖稿子了，有时候真的拖到那张脸都平息不了我的怒火。”
“除了拖稿还有别的嘛？”
林栎蔚心里奇怪，但是为了礼貌还是回答了，“其实也还好，就是有些小女生的大大咧咧，偶尔戏瘾上身喜欢和我们抖机灵，不过一点都不招人烦，挺讨人喜欢的。”
这人怎么一个劲儿地追问沈知安的缺点，现在的粉丝直接走黑粉的道路吗？林栎蔚在心里疑惑，只是碍于面子不敢声张，暗暗地将这份疑惑存在心里，特意多留了一个心眼。
“原来是这样啊”，董思瑶一面的喃喃自语，将林栎蔚的话丑化了多倍，好让自己的行为变得理所因当。
没等她再问别的问题，林栎蔚先一步问了一句，“你说你喜欢知安，又是因为她才来到西墨社的，那你有没有很喜欢她的什么作品？”见董思瑶一副惊愕的样子，林栎蔚特意补充了一句，“其实多思考这种问题，对你而言是有好处的，你也要明确自己的创作方向和创作内核，这样才能创作出属于你自己的作品。”
“属于你自己的作品”这几个大字着实是把董思瑶刺激了一下，不能这么神吧。这人和她的对话也没有多少内容，就猜透了她的底细，就是最厉害的推理师也没有这个能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