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我几天时间考虑，我会给你答复的。”
她不敢回过头去，这是她第一次不敢对上别人的眼神，她知道那个眼神里更多的是合作和利用，却唯独没有对她这个人的欣赏。正因为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知道这事情是上不了台面，不过是两个心怀鬼胎的人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而不择手段罢了。
“您最好现在就做出判断，我能留给你的时间可能已经不是那么宽裕了”严槡低头看了看手上的腕表，现在是下午四点三十分，还有半个小时他给董思瑶的时间就结束了。
董思瑶以为自己已经做了让步，总得让自己考虑一下才行吧，没想到这个小破地方虽说没什么踏实的福利，倒是有不少的规矩，“您既然这么说，我倒是想听听其中的缘由。”或许说是好奇心大过了所谓的尊严会更贴切一点，她折回来坐在离严槡不远的空座上，目光中满是疑惑。
“你对我们公司不太了解，沈知安是还在大学就签在西墨社的，她的编辑林栎蔚是个有能力的。她们俩私下的感情我不知道，但是沈知安每次的作品那么给力和林栎蔚合理地安排推新以及反复敲定细细审核是分不开的。”
“所以这个林栎蔚对我们的行为会有警觉是吗？”
“这事儿是全方位瞒着她的，在风波过去之前我并不准备让她有知情权。不过她前段时间和冯坪讨论过想让沈知安的新作在七夕节那天上推，你也知道时间是个硬问题，如果我们行动不能赶在她推出沈知安的作品之前，这一切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我大致明白您想让我怎么做了，不过我也有我的一点问题需要您回答。”
这话听起来像是商量，但是严槡这种老狐狸心里门儿清，知道这事儿多半是能成，心里那块儿大石头也落下了七成，“董小姐这话就是把自己当外人了，有什么问题尽管提出来，我严槡虽不敢给你做别的担保，一定据实相告。”
“这件事，说严重点已经触犯到法律了，万一进行的不像是您说的那么顺利，我得保证自己能抽身才是啊。”
“您这话是不相信我严某了？”这人不像自己想象中的那么蠢，严槡不动声色地暗暗收紧了拳头，事情稍微有些棘手了。
“这同信任不信任并没有多少关系，既然您先前也说了这是一场合作，我总不能单方面的听从指挥，也得给自己留条后路吧？”
他先前没有想到这人也是个牙尖嘴利的，单靠一点嫉妒就想让她乖乖听话办事背锅此刻看来倒是他太天真了，还是先听听她准备怎么说再做打算也不迟。
“那不妨说说您的要求，我尽量满足好吧。”
“其实很简单，我们也算甲方乙方齐全了，口头的承诺总是做不得数的，不如我们来点实质性的，例如合同。”
“合同？”这样的龌龊事居然还要弄个合同出来，严槡都要被气笑了，他混迹本地这么久还没听过这样好笑又奇葩的办法，一时间不知道做出什么样的表情。
冯坪在门外听了这么久，听着这两个自认为聪明的人商量着一件愚蠢的闹剧，最后竟然还能上升到合同上。他有一种直觉，如果这个时候他还不进去打乱一下，只怕场面的发展会越来越不受控制。
冯坪轻轻叩了叩门，严槡好像就等着这个救兵一样，就连让他请进的声音都透着开心。“严总，不知二位洽谈的怎么样了，董小姐实在是不好意思，这边有个临时出现的状况需要严总去拿个主意，可能要打断二位一下了。”
话都说到了这个地步，董思瑶也不好在冯坪面前继续强调着合同的事情。等一时就等一时，正好看看严槡的诚意。董思瑶一点头，严槡便迫不及待地理理衣领，随着冯坪走了出去。
“严总，你别东张西望了，没有什么突发状况，我是听不下去才叫您出来的。”
看着严槡这副茫然的样子，冯坪的脑子里只闪过一个念头，原来人之间真的存在互相影响这种事情。之前哪怕是心思卑劣了一点，但是严槡的脑子还是清醒的，估计是董思瑶问了个始料不及，严槡的智商无限刷低了下限，每一步都得人牵着走才能缓过劲儿来。
“那你是将我们的对话全听到了是么？”严槡不仅没有恼怒，甚至多出了一丝庆幸，其实他自己也在纠结要不要走这部险棋，特别是这个棋子还不是那么听话那么好拿捏。
“可以这么说。”
“那你认为我该不该和她签这个合同稳住她？”严槡把玩着袖子上的袖扣，感受着凹凸不平的金属纹理带给手指的摩擦感，他现在确实需要有个人帮他拿主意。
“所以您认定是她了么？”
“按理说这事儿换个差不多画技的人说不定会更简单，可是我找了那么多人，他们一听到要泼脏水的对象是沈知安，一个个的都摆摆手，谁也不敢干。说句实在的，其实这个董思瑶并没有什么过人的特点，只有一点，别人对着沈知安是当成神和偶像一样去崇拜，她不一样，她有嫉恨在里面，而我只是想利用她这点，让一切顺理成章。”
“您是准备让她最后替西墨社背锅？”冯坪这才明白严槡之前为什么一定要让他把那份应聘董思瑶时候的录音文件细细保存了，他当时还云里雾里不觉得这文件有什么重要的，但是只要是一个恶意拼贴放出风声去，在不明所以的路人眼里恼火的方向完全可以转移。
“这样难道不是最和逻辑的么，起因是她嫉妒沈知安的流量，然后她找人偷了底稿，盖章抄袭，将脏水泼在沈知安身上，要么是沈知安因为舆论大不如前，要么是她被拆穿沈知安再获得一堆死忠粉，来来去去我们西墨社只会获得一堆关注度，这件事儿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严槡说得越是轻松，冯坪心里就越升起一阵恶寒。
他忘记严槡本人原本只是西墨社的一个小文员，并不了解漫画也没有所谓的艺术追求。他就是吃准了市场，懂得笼络人心制造假象才坐到今天这个位子的。现在他将这些算计进一步提炼起来，竟然最后能将自己摘个干干净净。
可是他是西墨社的员工，他没有别的选择，“既然您已经决定棋子是她，而她又不那么听话，签一个合同就能稳住的事情，还是可以签的。”
“万一这个东西变成她以后要挟我们的把柄怎么办？而且这个合同的要求还没有敲定。”
“这个合同的性质注定了它没有法律效力，一个没有法律效力的合同不就如同一张废纸么？”
这话算是说进了严槡的心里，可是他还是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你确定这个合同是没有法律效力的么？”
“到时候您找一个公司的普通职员，开一个假证明说他是我们企业的法人代表，要他和董思瑶签合同。法律文书上白纸黑字写了，恶意串通，损害国家，集体，或者三人利益的合同，属于无效合同。最后您只需要装作痛心疾首的样子，说是要将这个员工开除，然后再给这个人一点封口费就好了。”
冯坪这个计划不说是天衣无缝，多多少少也避开了严槡心里一直纠结的问题。一瞬间严槡看冯坪的形象都高大了不少，他一点都没有意识到这个平时跟在自己后面唯唯诺诺的小助理居然有这样的长处。
严槡推开门的时候简直说是春风满面也不为过，就连董思瑶都意识到他的心情有明显的转好，忍不住问了出来，“严总，这个临时状况是处理的很顺利吗？看您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严槡笑起来还算和善，况且又将语气放得很亲和，“我刚刚回来这一路，好好想了想关于您提的那个签合同的事情。”
“那您考虑的怎么样了？”
“我想了想，既然是合作，没有什么担保您心里肯定也不放心，所以这个合同，我愿意和您签。不过我们公司有些私密的情况……可能会麻烦一点……”
“私密的情况？”
“这您可能有所不知，其实就算是公司的老员工我也未必会告诉他们的。也就是签合同这种事情，它牵涉面比较广，所以就算是比较内部的秘密我也得给您说明白了，不过您也要答应我对这个事情会保密。”
这么私密的事情会告诉自己？董思瑶在心里腹诽，但是面上还是笑盈盈的，想听听严槡到底能说出什么她不知道的机密来。
“我们西墨社的法人代表其实不是我本人”，见董思瑶好像还是有些不相信的样子，严槡忙着补了几句，“您放心，到时候我们会让您看一下相关的证明文件的。在这种事情上我们不会欺瞒你的，还有合同的细则您可以作为主动方，您可以提出您的一些要求，我们都会尽可能满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