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上的风波并没有按着严槡预想的发展,沈知安粉丝的黏性和忠心程度,而且半路杀出来的那个星予,粉丝基数也很惊人。这个董思瑶真是不堪重任,画出来的东西即使是他这个外行人看起来都不上台面,不然也不会那么多人都持观望态度。
可是离弦哪有回头箭,已经闹成了这个样子,这事儿是绝不能善终了。亏得自己还找了一堆对家唱衰,这么多努力都毁在这个董思瑶身上了。想什么来什么,冯坪正好推开门来通报,“严总,董小姐在楼下吵吵嚷嚷的,说是要来见您。”
“什么东西,连沈知安的一根脚指头都比不上,那人签在西墨社几年都没有这么闹过,我没去说她的不是,她倒是先找上门来了。”
“您先消消气,如果您不愿意见她,我随便寻个由头给她赶出去。”冯坪嘴上这么说着,但是心里明白,严槡是不会让董思瑶一个人在下面撒泼,吸引大批异样目光的。
果然,严槡脸色再不好看,还是吩咐了一句,“带她上来。”
得了指令,冯坪迅速从严槡办公室赶出来,他一路都在盘算,这个董思瑶本来就是严槡准备用来背锅的棋子,现在连扳倒沈知安的一成力都使不上,说是一颗弃子都高看了她。依着严槡那个脾气,今儿多半就要撕破脸了。他下意识地摸向领带,领带后面别着的是一个微型的录音设备,从那天阮堂派人偷偷给他送过来他就一直别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看来就要派上用场了。
董思瑶再底下大吵大嚷的,这个女人本就不是那种出挑的美丽,全靠脂粉和穿搭的加持,现在她像个泼妇一样对着门卫老爷子歇斯底里,不仅没有一点家教,充斥着的都是蛮横无礼。她不知道自己今天失态的行为正是严槡希望看到的,也不知道自己手里掌控的是一份无效的合同,更不知道将来自己面临的到底是什么。现在的她充满了戾气,这些本就是严槡撺掇她的,那么多天奋力的追赶拼凑换来一个类似于找骂的结果,她不甘心。
冯坪不忘继续煽风点火,这个时候越失控,就会说出更多他想要的消息。趁着等电梯的时间,冯坪不忘说一句,“董小姐,看您最近的精神状态实在是不怎么好,工作的同时也要注意休息啊。”
“有么?”董思瑶下意识地摸上了自己的脸,她一向是最在意自己外表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冯坪这么一说她也觉得自己好像是真有点状态不佳。
“有啊,就是看您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漂亮,可是好像挺疲累的样子,这黑眼圈呦,有点明显了。”
“啊?还能看出来我的黑眼圈么?”
“对啊,还挺……明显呢。”事实上冯坪连董思瑶的脸都没有细看,不过冲一开始见到她那个样子,定然是要将这些全部归结到严槡的馊主意上了。
“这个新书太熬人了,你最近有没有听到什么风声啊?”
“风声?什么风声?”
董思瑶定定地对上冯坪的眼睛,确实看不出什么撒谎的躲闪,要么就是真不知情,要么就是待在严槡身边久了,会做戏了。董思瑶不发一言,看着自己新做的指甲发呆。
电梯门“叮”地一声就开了,严槡的办公室就在这条长廊的尽头,董思瑶现在看起来冷静了不少,冯坪先一步敲了敲门,在得到准许之后才小心翼翼地将门拉开。严槡面前摆着一杯热茶,悠悠地冒着热气,董思瑶走进来,看起来冷冰冰的。
冯坪欠身站在最向外的地方,这个房间的气氛剑拔弩张,他刚刚已经借着转身关门的机会将录音设备打开了。这个设备可以做到同步转录,另一头直接连着阮堂的电脑,从开启的那一秒,阮堂就接收到了信号。
先开口的是严槡,“董小姐,您今天这么吵吵嚷嚷要见我,就不怕让不相干的人误会吗?”
“他们会怎么想呢,严总已有家室,我就是找男朋友最不济也是冯特助这个样子的。”这听起来是个揶揄的调子,配上董思瑶略微尖细些的声音,实在是不讨人喜欢。
不过严槡也是个会演戏的,硬生生地接了下来,“还有心情同我开玩笑,看来您的心情不至于太差。”
“也不是太好,这件事儿你我都知道,是你专程找了我来,说是会用一些手段将沈知安的底稿套出来,然后我再加急赶工将一本自己的漫画往上面靠。”严槡没想到董思瑶能把话说这么直白,他看了看四周,只有一个冯坪杵在原地。严槡暗暗庆幸,还好,冯坪不是外人。
冯坪倒是也没有辜负他的“信任”,为了让阮堂那边听得再真切一点,还不忘装作吃惊稍微靠近一些。严槡只当他是因为董思瑶说话过于直白想要维持场面,也没有往别的地方想。
既然她将最后一层窗户纸捅破了,那大家也不必继续假惺惺地扯着一副假面孔讨生活,严槡索性下了通牒,“您讲话可是要负责任的,你既然说是我怂恿你的,证据呢?”
“我手里可是有合同傍身的,上面明明白白地标注了甲方乙方,显示是你指定我办这档子抄袭的买卖,还找人泼脏水到沈知安头上。”
“可是我怎么听说,是你眼红沈知安的知名度才同西墨社的一个职员一起买通了技术员,将沈知安的底稿盗出来,自己为着蹭这点红利,才吃相如此难看。”这话像是一个晴天霹雳,一些之前有点疑惑的念头,这个时候都有了解释。
什么公司法人,什么寻衅报复,原本都是给他人做了嫁衣裳,董思瑶气极,嘴巴张张合合,一时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来对付这个人的无耻。
不过下一秒,她就想到了一个点,“合同是假,可是公证处绝对不会公证出一个假人出来,你最好将这个人藏起来,或者就让他一口咬定同我是一伙的。我家里也并不是一点人脉和关系都没有,我的父亲和哥哥不会这么眼睁睁地看我被人算计。今儿这话也说明白了,严槡,我们两个的日子还长着呢,谁更惨,还不一定呢。”
董思瑶说完就转身离开了,冯坪看看那人决绝的背影,又看看严槡。他正举着茶杯想要喝口茶压压惊,却有些不可抑制的手抖。
这个人不像是想象中的好捏圆搓扁,也没有想象中的慌不择路,而是看似冷静地说了那么多话,这实在是出乎了他的意料。好在没有留什么证据在董思瑶的手上,就连陪董思瑶签订那个合约的职员,也打发到自己的一个亲戚家去了,若想要凭空找这个人,不异于大海捞针,严槡将手枕在脑后,轻轻地闭上了眼,享受这片刻寂静。
冯坪回了办公室就看到了孟子埝那边发过来的信息,显示已经受到一切,并且通知了冯坪撤离时间,看来阮堂是没有食言,还真为他安排好了后路。
证据杂而细碎,阮堂这边整理起来颇是废了一些工夫,为了保证一切看起来都有理有据,并且就算是低龄的偏激网友也不会断章取义,阮堂硬是拿出了大学时候写论文的细致程度。沈知安坐在他身后,看着他整齐的鬓角,利落的眉眼,心里暖洋洋的。
其实近几年她已经练就了一个刀枪不入的心脏,只是有人愿意无条件地相信她,努力通过各种手段为她平反,她真的挺满足的。
那段录音她听了,同她猜想的没有什么偏差,严槡那个人手段阴毒她明白,出乎她意料的是那个往她身上泼脏水的原来同她还有一面之缘。她想到那天阮堂冰冷的眼眸,还有那个临时宣布拒绝领奖的男生,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原来只有她的反射弧格外长。
“怎么好端端的发起了呆?”
“我在想那个董思瑶。”
“想她做什么?”阮堂毫不掩饰自己对董思瑶的厌弃,若不是她沈知安何会遭这种无妄之灾。所有背着他欺负他的女孩的人都该死,沈知安也不是一个多么圣母的人,对于伤害自己的人,她是不会坦坦荡荡地同她做朋友的,更何况还觊觎自己的男朋友。
“她说的明白,要同严槡撕破脸。严槡最害怕的就是我们两方联起手来,董思瑶也不会是个傻子,就要看她是不是足够走投无路,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更何况是董思瑶这种睚眦必报的女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有预感,她一定会找我。”
“那你要和她握手言和共同对付严槡么?”
“言和绝对不可能,合作也是暂时的。我不是一个浑身散发着慈爱的圣母玛利亚,如果我愿意同她配合,不过也是因为我们俩有一个共同的敌人。伤害我的人,我始终牢牢记得,不是准备借谁的手扳倒谁,我只是提醒自己,这个世界不是活在想象中的,挨算计的不是他们,他们怎么会明白这多么让人恶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