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着您的吩咐,这是这些人的背景资料。旁的倒是不那么稀奇,只是有一个叫董思瑶的,家里做过地产生意,后又改行做了物运,家境颇为殷实。”
严槡接过冯坪手里的文件,这公司承包了好几片城区的物运,先前做地产也算是风生水起,可能是后来看金融吃紧,这才转投了近些年发展势头良好的物流。这样的家景,就算不是大富大贵,也绝对犯不上来他们这种小庙容身,这人到底是为什呢?
董思瑶比约定时间晚了近一个小时才到,冯坪看着她,两条长挑眉,双眼皮是那种欧式大宽,整个眼睛却不是十分出彩,五官搭配还算协调,可是整体的打扮有点网红气息。这个人给冯坪的感觉不舒服,如果非让他这个大直男评价一下,这个姑娘也称得上漂亮,却全无特点,美得有点庸俗大众了些。
按着严槡的要求,冯坪暗地里准备了一支录音笔,想探探这个人的底细,好留个证据。
“您之前有没有在别的漫社或者平台工作的经验?”
“没有。”董思瑶理了理自己袖子上面的花边,一阵漫不经心。
“那您有没有带来相应的代表作或者是对应的市场评估数据?”
“也没有。”
什么都不准备您是来逛菜市场还是遛弯的啊?这是应聘工作,不是大小姐来体察民情,冯坪觉得这样的人完全可以载入西墨社应聘人员的史册。不仅什么都没有准备,还足够自信。
见冯坪半天没说话,董思瑶不耐烦地点开了自己之前发表的短漫。这人真够烦的,走个形式而已还这么认真,要不是想要会会沈知安,她才不会来这种地方参加这个狗屁应聘会。
“您的条漫数据还算可以,还有别的作品么?一会儿我一起带给评估审核组。”
冯坪大致看了看,虽然没有什么记忆点,但是这种偏华丽的画风应该也是有市场的,这种技术活儿还是交给专业的人去评判比较好。董思瑶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直接问起别的来,“我想问一下贵公司的画师是在哪里工作?有固定的办公室么?”
“有分工的,负责后期校对排版的画师是需要打卡上下班,有办公区域,负责主要创作和剧情设计的画师和公司商议也可以在家作画。”
虽然不满自己的问题没有答案,但是出于礼貌,冯坪还是回答了她的问题。不过董思瑶貌似很不满意冯坪的答案,直截了当地又问了一句,“你直接告诉我沈知安是在公司工作还是在家里画画?”
“沈知安?”怎么一个两个的问来问去都是关于沈知安,冯坪虽然犹疑,但是还是据实说了出来,“沈小姐之前是后期画师,做过一年的打卡职工,后来自主创作的漫画大热,也因此同公司协商,自由作画了。”
“那你觉得我的画和她相比怎么样?”
“这么问可能会有些冒昧,请问您是沈小姐的粉丝还是和她有别的渊源?”
“粉丝?那不可能的,我要成绩好过她,让一些人知道自己是瞎了眼。”董思瑶带着仇视的目光落在冯坪的眼睛里,冯坪不知怎的就想起今天早上给沈知安递茶的时候,她粲然一笑,仿佛春雪初融。他突然后悔给面前这个那么高的评价了,若要说样貌才情,她连给人家提鞋都不配。
“你看起来对沈小姐颇有微词的样子”,冯坪斟酌着用词,毕竟这录音是要放给严槡听的,就算他心里有些什么情绪,还是要把该套的话套出来才行。
董思瑶一开始也没准备隐瞒,她探过西墨社的底细,若不是有什么问题怎么会急匆匆的招人来,一定是撑着的台柱子要换了,天要变了,才会广撒网四处发邮件。想到这里,她的面上带了几分漫不经心,“沈知安能有今天的成绩,谁知道是不是有人背后给她使银子,若是我有这么一个一心捧我的,我未必不能红。我就是看不惯她,这话我可以明明白白地摆在这儿,不怕你多嘴说给别人。”
冯坪看着她趾高气昂的样子,一阵反胃。想要的东西已经录下来了,冯坪一路去了自己的办公室,想来想去在将录音送给严槡之前,还是自己备份了一个,以防万一。
“果然不出您的预料,这个董小姐千方百计地应聘,确实事出有因。因为看不惯沈小姐久居高位,一心想来挑衅,这才回了之前的公司函,不过从她的言行举止来看……”
话至三分,酒至微醺,看破也不能点破,这点事严槡自有判断,不需要他多嘴多舌给人家指指点点。冯坪在一旁站得恭敬,看着严槡接过那只录音笔,一点一点地听。
“她倒是自视甚高,我看她的履历上并不是学艺术出身,漫画市场评估我虽是个门外汉,但是就冲她的水平来看,别说沈知安,就是我们公司随随便便后期组的人找一个拎出来都比她厉害。她的家世还算不错,就是这人未免有点太愚蠢。”严槡别的方面不行,识人还算是精准,虽然没见着董思瑶真人模样,单单凭录音就判断出个大概来。
“那我们……”
“她既然没什么实力,只能动动别的心思了。这样的人你想要拔高她,拔高到神的高度,以她的才智比登天还难,倒不妨……”严槡将钢笔的笔帽慢慢旋回去,“倒不妨把神拉下神坛。”
冯坪闻言一惊,却低头很好的掩藏了自己的心思,把神拉下神坛,可是后继无人,他们这个漫社没有支撑的人,但是耍心机论心眼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唇亡齿寒的道理严槡不是不懂,正是明白这世上再没有第二个沈知安,才不得不将事情办绝了,从她身上捞到最后一笔。
林栎蔚带着沈知安去了日料店,两个人有个默契,只要是再商定一本新书,讨论多半是在餐桌上进行的。沈知安将桌上的三文鱼开开回回地翻面,酱油都腌入味了也没放进嘴里。林栎蔚看着她一阵惆怅,美食当前居然唉声叹气了起来,实属罕见。
“怎么回事啊沈小熊?最近食欲大减还是又偷偷减肥呢?这热量也不高,你放心吃好吧。”
“没有,我现在主要的问题是不是长不长胖的事儿。”沈知安嘟嘟囔囔的,在日料店昏黄的灯光下,小脸委委屈屈。
“长不长胖都不是事儿了,那你愁什么啊?说出来我听听。”
“是我这个新书啊,我没想好主题。”
“那你现在脑子里大概的框架是什么?有个大致方向也好想啊。”
“我现在……”沈知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挠了挠耳后,“说实话,我现在满脑子都是……都是我男朋友……”
“啊?!什么时候谈的男朋友啊?可以啊沈知安,一个小假期还给自己找了个男朋友回来。”脱单这事儿沈知安没告诉林栎蔚,并不是因为两个人关系不好,西墨社虽然地方不大,事儿却挺多。林栎蔚一个责任编辑整天忙得脚不沾地的,不能在她加班工作的时候告诉她这种事儿啊,这不是杀人诛心么?
“你们应该见过,就是我们签售会的时候,在旁边等我的男生。”
“阮堂啊?”
这下轮到沈知安惊讶了,她怎么不知道阮堂这么有名,连林栎蔚都知道这个人,“等会儿,你怎么认识他的?”
“你该不会不知道你男朋友是阮氏的总裁吧,这可是金主爸爸唉。”
“我知道他是阮氏的执行总裁,可是这和西墨社有什么关系?”
“我说你是不是除了画稿什么都不打听的,阮氏是每年为西墨社提供最多宣发赞助的企业,全是半个财神爷了。”林栎蔚给小碟子里挤了一点芥末,用筷子夹起一块吞拿鱼送进嘴里。
“这些他从来没有和我说过,他好像总是心有成算,也从来没有和我诉苦讲过付出。”沈知安垂眸,灯光摇曳,将她长长的睫毛映在眼睑,为什么不告诉我呢?你在暗地里为我做过这么多,明明是可以宣之于口的资本,你却都埋在了心里。
让我渐渐从别人的嘴里知晓了你的付出,是更为难以自抑的动容。为什么在错过的那些年,只有你以自己的方式倾尽所有。
“每个人性格不一样呗,两个人在一起又不是因为谁更会诉苦,那不是因为喜欢么。其实你们俩在一起,我一点也不意外,当时你在那里办签售,我和阮堂说,你现在看着风光无限,其实有段时间日子也很苦。你知道他和我说什么?”
“他说什么啊?”
“他说你这个人就像是荆棘丛里面的蔷薇花,就算是再多的不容易,也一定会努力达到自己想要的目标的。我那个时候就觉得,你们两个再合适不过,他懂你的性格,追求,甚至是为难,苦楚。人一生得一知心爱人,多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