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沈知安闹钟还早的,是林栎蔚的电话,见响过三旬还没等到这个姑奶奶的接听。林栎蔚直接开车过去,还捎带着在巷子口给沈知安带了一份早点。
沈知安睡眼惺忪的给她开了门,自己便晃晃悠悠地又向床边走过去,看样子还准备继续补个回笼觉。林栎蔚自顾自地坐下,隔着落地玻璃看沈知安团在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的胖熊后边。那只熊可真大,足能把她挡得严严实实。
林栎蔚有预感如果她自己不提醒,这姑娘能一个人睡到地老天荒去,说不定就是最后一次合作了,还是稍微稳妥点比较好。林栎蔚靠近了沈知安,看着她安静的睡颜,狠了很心还是推了推。
“Emmm……让我再睡一小会儿”,沈知安只有片刻的清醒,连眼睛都不想睁开,嘴里含含糊糊的,把头埋进枕头里,一会儿又没有了声息。林栎蔚见她这个样子又心疼又想笑,喜欢赖床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只是总是这么糯叽叽的让人下不去手。
万般无奈之下,只能装作很慌乱的样子,提高了声音,“知安知安,马上就十点钟了,严总那边电话都打过来了。”
“什么?!”明明只觉得自己睡了一小会儿才是,沈知安“腾”地一下坐了起来,外边的天色也看不出来到底是什么时辰,亮堂堂的让人心慌。沈知安蹿了下去,林栎蔚只觉得自己眼前闪过一抹白色的影子,下一秒卫生间的门一关,传来一阵哗哗的水声。听这动静是在刷牙洗脸没错了。林栎蔚不紧不慢地将早点的外包装袋打开,给沈知安摆在桌上。
沈知安的头发上还挂着一些小水珠,跑到衣橱前随手抓了一条裙子,看这架势估计就准备这么出门了,林栎蔚适时拦住了她,“回来吃个早饭再去。”
“这都什么点了,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沈知安不管不顾地往外奔,直到看清了林栎蔚手机上的数字,上面显示现在刚到八点钟,离约定时间还有两个小时,足够她吃一顿早饭,甚至化一个妆人模狗样地去见领导了。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真的延误了。”沈知安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窝在椅子上两口一个小笼包,还不忘拿起旁边的豆浆搭配一下,防止自己被噎到。
林栎蔚四处看看,目光又落在了沈知安床上那只胖熊上。那胖熊西装笔挺,还带了一个软软的小礼帽,看起来憨态可掬,“你真是个长不大的性子,怎么还买了那么大一只熊,呆头呆脑的。”
“那不是我买的,是参加活动的奖励。”
“商场促销?”
“倒是也不是那么容易”,沈知安这话说完,两个人都乐了起来。沈知安知道林栎蔚这是在没话找话,这人负责她好多年了,估计也是觉得合同期快要到了,这才生出几分离别的心思来,想多说上几句话,哪怕是些无关紧要的废话。
“时间过得可真快啊,好多东西都变了,我还记得刚见到你的时候,你整个人看起来倔倔的,像个小豹子。当时大家都让你改一下风格,你就在外围笑着,但是背后偷偷和我说,‘老子就是不会改,这就叫个人特色’。”林栎蔚将沈知安当初那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样子模仿的淋漓尽致,比沈知安还像她自己。
“你居然还记着这件事。”沈知安晃了晃杯子,将里面剩下的那些一饮而净,这甜腻腻的东西喝到最后甚至让她品出了一点点苦味,或许不是它的问题,而是她的情绪。
林栎蔚拍了拍沈知安的肩膀,“你比我小几岁,我一直把你当成我自己的妹妹,知安,说实话你确实应该拥有更好的平台,千万不要因为一点情绪把自己绑死在这里。”
她算是这个公司的老员工了,虽然平时多半是负责一些作品的管理,但是财务和外管那方面她也有些熟识。当年和沈知安签订合同的时候沈知安还没有大火,所以西墨社没成想她会带来那样深厚的利润。不仅由着她找了律师定了协议,就连年限也签的最少。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也知道这话就算是很亲近的人在明晓对方心意之前也万万不会张口。”沈知安顿了顿,对上了林栎蔚的视线,“不过我也想让你答应我一件事情。”
“你说。”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西墨社将来委屈了你,你就来找我。我虽然给你开不了很高的工资,但是我这里绝对自由,不会给你气受的。”
林栎蔚看着近在咫尺的沈知安的脸,那眼里的局促和坚定让她鼻酸,“傻丫头,那你得多累啊。不过,我会的。”
严槡比她们预计的到的还要早,那些撒网捞进来的人还没有面试。他之所以和沈知安把时间约在上午,也是为了探探沈知安的口风再做打算。
“沈小姐,好久不见。”严槡伸出了手,这姑娘倒是标致的人物。若要说几年前还有些青涩稚嫩,如今美貌几近摄人,还真是有点魅惑。沈知安见他的目光上上下下的打量,心里不舒服的很,却还是给了她一个面子,将手轻轻地搭了一下,算是礼貌。
“沈小姐的实绩一直很不错”,待落座后,严槡开始盘算着套话,“这和西墨社一直主推您也有一些关系,不知道您是怎么看待这件事情的?”
这话他说的脸不红心不跳的,一旁的林栎蔚都替他臊得慌。一开始沈知安不愿意改变个人风格,他当时是怎么说的,说这样的作品不配上台面,那份鄙夷让林栎蔚至今难忘。如今看人家有受众了,又冲出来装伯乐,果然没点脸皮是不能当老板的。
“我同西墨社自然是相辅相成一路过来的,您是老板,其中缘由您最清楚才是。”沈知安这话不留痕迹,把严槡的话又原封不动的推了回去。
“这是当然的,沈小姐是个再聪明不过的,自然明白今天若是单单为了敲定一本书,我们两个本不必在这儿相见的。”
“您既然说到这个地步,不妨明说好了。”前些日子孙千璟提过一嘴,她确实也去做了功课,只不过是去是留心里一时间还没有定数。不过就是一本书的时间,这人就巴不得她早下决断好给自己安排后路,这样的人确实像林栎蔚提醒过她的,不值得浪费时间。
“沈小姐是个爽快人,那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好了。眼见着不过是最多半年的时间,咱们两方的合同可就到期了。到期之后,您是选择继续同西墨社合作还是自己一个人单飞,是不是该提前给个说法?”
严槡被戳开心思,语气也渐渐不耐烦起来。这人太聪明不是什么好事,一来不好摆布,二来太有主意,他不觉得自己能说服沈知安,索性装得坦荡。
沈知安手里抱着严槡秘书递过来的那杯茶,茶叶上下沉浮。严槡需要的人就像这茶叶,依水飘零,能牢牢控制在手心。可,自己终不是这样的人,既如此不妨自由些。
“缘起自有缘尽时,花开自有花落期,最后一本书,合作愉快。”沈知安的声音在整个房间格外亮堂,闪烁着的是她那一颗从来敞亮的真心。
严槡眼神复杂,让人看不穿他的真心,这回答在他意料之内,就连他本人都觉得,若是让他选,他也一定毫不犹豫地选择自己一个人成立自己的工作室,只不过沈知安是为了创作永远自由,他是为了个人利益最大化。
“这话倒也不错,不过是分分合合罢了,那就祝沈女士日后前程似锦。”严槡这话虽然虽不甚动听,倒是也给彼此留了体面。这人的性子难以捉摸,沈知安替西墨社画了这么多年,也不过见过他几面,只能扯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来,这事儿就算是善了。
看着林栎蔚带着沈知安离去的背影,严槡靠着办公桌点燃了一根香烟,目光晦暗不明,助理带着一大摞文件过来找他签字,叫了几声他才反应过来。眼见这盘棋的棋子就此落悔,是时候重开一局棋才是。
“把这次面试的人员所有背景资料也给我查一下”,见助理起身欲走,严槡不放心又补充了一句,“这事儿你要悄悄地办,千万不要泄露半个字音出去,也断然不要叫人发现。”
“我知道了。”
“等一下。”严槡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忙叫住了准备离开的助理。“查一查沈知安和我们公司谁比较交好,除了一直负责她的责任编辑,重点是看看我身边有没有这样的人。”
助理看着严槡,那种近乎于草木皆兵的神经质那样的警惕,心里的算计总有一天会把他逼疯。这样的人就算是坐到多么高的位置上都会诚惶诚恐地担心自己是不是有一天会被摔下去,真不知道这是在捍卫荣耀,还是在为他自己画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