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了啊,就抱一下。”
沈知安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劝诫阮堂还是在提醒自己,在这种“高级危险区”里的一举一动都有可能碰上她那些十几年来看着她长大的老街坊,而本来很小的一件事又指不定会被添油加醋描摹成什么样子传到自己家那两位的耳朵里。
沈知安身材细瘦,整个人被阮堂揽在怀里挡的严严实实的。徐伯伯正好取个快递回来,刚一进大厅就看到两个小青年抱在一起,正想说果然热恋中的人就是不一样呢,即使天气这么热也要抱在一起,再一看这姑娘好像有点眼熟啊。
不过因为角度问题,小伙子的肩头挡住了那个女生的脸。他这把年纪也不好凑上去细看,挠了挠头就离开了。这边沈知安见徐伯伯的转角上了楼直到看不见背影了,才从阮堂的怀里探出头来。
果然办坏事最好不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最容易碰到熟人了。
见沈知安东张西望的像只初出洞穴的小仓鼠,阮堂一个没忍住飞快地吻了一下沈知安的额头,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快速地跑掉了,直到赶到停车的地方,阮堂的脸色还有些微红。沈知安的身上好香,就连头发丝都透着一股香气,不那么浓郁,闻起来像是雨后的桔梗混着淡淡的柠檬香。
被吻过的地方仿佛还有阮堂的温度,沈知安拿指尖轻轻碰了碰,好像触碰到的是阮堂柔软的唇,该死,有点心动了。
“我的宝贝安安,让妈妈看看”,沈知安毫不意外被自家太后拉着转了个圈,“不错,就是看起来又瘦了不少,不过没关系,你爸爸正在厨房给你炖菜呢,这几天爸妈给你好好补补。”
“过几天您对我的新鲜感可就没有了”,这话沈知安不敢说出来,他们家全都是沈夫人一元化领导,不能刚回来就开罪了“皇后大人”。
“您就放心吧,我都这么大人了,能不会照顾好自己么?”
“这不是你们工作太忙了么?我那天看新闻说你们这种工作老熬夜,这样长久下去对你的身体那是多么大的损害啊,一定多起来锻炼锻炼……”
“好啦好啦,您先出去,我换套衣服准备吃饭。”
沈知安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自家母亲分享自己在公众号上看到的那些小道新闻,接也不好接,态度不坚定还不行,进退两难,不妨借个由头安静一会儿。房间还是之前的布置,倒是收拾的格外干净。虽然知道看不到阮堂了,但是沈知安还是忍不住看向了窗外。
正值盛夏,单元楼前硕大的榕树树冠在阳光的照射下呈现出深深浅浅的绿色交叠,阮堂就站在那个树下面,斑驳的光斑映在他的身上,像是另一种华服。阮堂同她招招手,沈知安本想张口就喊,又怕动静太大惊扰了家里那两位,忙掏出手机发消息。
—“你怎么没有离开啊?”
—“本来都坐到车里了,后来想了想,我还没有和你说再见。”
—“怎么那么傻啊,一直在底下等着也不给我打个电话,万一我没有发现你呢?”
—“我最擅长的就是等待了。”
阮堂看了看窗户口沈知安圆圆的小脑袋,隔着这么高的楼层阮堂不由得开始想,沈知安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
—“其实你没有发现也没关系,我就是想多看你几眼,以自己的方式多陪你一会儿。”
接下来的几天估计会很忙,忙到可能只能抽空想你,所以我想在这之前想多看看你,仅此而已,唯此而已。
—“阮堂”
—“我在”
—“你真是个大傻瓜”
你怎么傻到以为我会舍得让你这么等呢,沈知安摸了摸阮堂的头像框,阮堂将自己在飞机上画的那张图拍了下来当成了头像,这个人真是细致又温柔的让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比较好。
—“早点回去,早点休息,我的男孩会一切顺利。”
—“好”
阮堂想了想又补了一句,“等我处理好一切,带你去看美丽的黄昏。”
这件事别人不知道,哪怕是那些从一开始就追着沈知安漫画看的人,也不会明白这句话的深意,但是沈知安明白。
她那本单枪匹马去同漫社约谈的漫画里,主角就是一只知更鸟和一朵夕颜花。
一只卓尔不同的知更鸟爱上了路边的一株夕颜花,那朵花最大的愿望便是能够看一眼晚霞,可是晚霞在黄昏才有,它撑不到那个时候。余晖落尽,收起羽毛的知更鸟现在已经枯萎的夕颜花旁边,用最轻的声音说了一句,“喂,快醒醒,说好一起看无聊的黄昏的,没有你,我没兴趣看愚蠢的晚霞。”
那是年少的她写出来的故事,关于爱而不得。
如今有人对她说,我们应该不遗余力去相爱。
沈知安在一片微风里揉了揉眼睛,恼人的夏天,总是弄得人眼睛也潮湿难抑。
“阮总真是如传闻中的一样俊逸年盛,仪表不凡啊。”
顾林风自阮堂一行人从大厅进来就开始暗中打量,这男人宽肩长腿,模样更是说是明星也不为过,眼里却是透着丝丝寒意,那种凌厉而没什么温度的气质让顾林风不得不承认,自己对接下来的谈判对象居然有了一丝难得的紧张。
“哪里哪里,论在传媒方面的专业性还有资历程度,您是大长辈,阮氏处入此地,还请您多多提点才是。”
“远算不上提点,多得是合作共赢才是”,顾林风边嘴上客气着,还不忘起身致意,这次的项目之所以选定阮氏。顾林风不否认自己有看轻外行的心态,但是阮堂这个人很不简单,他看了从阮氏二改发来的合同,一些嘉如传媒可以避开阮氏捞到油水的条款全部被整改,按理说阮氏作为一个从未涉猎过新媒体和舆论运营的企业,嗅觉本不该如此灵敏的。
若是有一些懂行的人给他做了参考,那么谈判桌上这些是做不得假的,正好借此添上些条款为嘉如传媒讨些福利。因着这个由头顾林风特意以敲定细节为借口要求和阮堂详谈,但是谈判一开始,顾林风就发现自己这个侥幸的想法怕是不成了,因为他彻底明白,根本没有什么懂行的背后帮手,这些精细的条款全是阮堂自己联系法务修改的。
阮堂给出的条件不算低,但是具有绝对的主动性,这就意味着他们由主变变成了因变。顾林风的智囊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叫停了谈判,随顾林风回了相对密闭的会议室。
“老板,按着阮氏的条款,我们本来是主导的地位肯定是不保了,只是是不是过于被动了,一步让步步让,最后最大的收益方变成阮氏了。”
“我不是看不出这一点,但是现在我们只能和阮氏合作。”
“可是……”
“你别忘了阮氏是带着诚意来的,盈利所得的分成我们六他们四,愿意做出这样让步的只有他们这样的企业。”
“但是他们的主动地位,相关的交接和联系,很有可能会抢走我们很大一部分的客源啊。”
“现在最大的问题在于阮氏同我们合作的消息,已经被我们放出了风去,阮氏的让利条件心动的不止我们嘉如一个,就连现在也有类似于长封这样的企业在联系。阮氏的目的就是以利换路,若是我们想两头兼顾,依着阮堂的风格,这笔生意是做不成的。”
此言不虚,甚至阮堂本人也在一些公开场合表现了想同嘉如传媒合作的意向,双方现在是多边争取的状态,这些的谈判风险只会更大。但是阮堂显然比顾林风稳得住阵脚,稳重如孟子埝也忍不住同阮堂耳语,
“阮总,您觉得这样的条件他们能答应么?”
阮堂轻品了一口茶,微苦回甘,“他们只能答应。”
因为顾林风给他们的条件不是最好的,他们给顾林风的听起来确是最诱人的,如果顾林风不同意,那么之前想要同顾林风合作的人定会斟酌相比,这样的让利对于一些内行公司显然是不可能做到,对于他们这样的外行企业这样大的资金涉入必然会犹豫,他们合作的项目恰恰是拖延不得的,所以顾林风一定会同意。
合同的期限是三年,长期的交接定然会带给相关企业一定的信任基础,同时也足够阮堂筹备子公司,培养成为更为密切合作更为宽泛的新传媒产业。到时候他们能够获取的,不再是40%的利益,而是全部。
阮堂有打造全方位商业版图的想法,并且有具体的构思和操作模式,所以他丝毫不担心顾林风会拒绝这次合作。嘉如有无数个,但是阮氏只有一个。
果然不到半个钟,顾林风就带着歉意的微笑回来了。
“阮总,劳您等候多时了,除了阮氏我们不可能再和别的企业合作,那么这个合同我们是……”
“现在签就可以,顾总痛快,我们也没必要拖延。”
虽然自己也讨了便宜,但是看着阮堂勾起的唇角,顾林风总有一种自己玩不过对方的感觉,不过合作既然已经达成,两个人还是面上热络地握了握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