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说搞艺术的人向来是天马行空惯了,但是这种送命题要怎么答才能坚守住自己这份来之不易的感情。阮堂丝毫没有感觉到自己刚有了女朋友就变成了一个耙耳朵,完全没有了在谈判桌上的风采,甚至掌心还有点微微汗湿。
“那个……你特别好,我特别喜欢——”
“你要说我特别有魅力懂嘛?”
看着阮堂支支吾吾地说话都费劲,沈知安及时打断了他,果然我就知道在我们的爱情里占领绝对高地的一定是我,想到这里沈知安笑得像一个逮到鱼干的小猫,那股子得意劲儿让阮堂喜欢的紧。阮堂心说,您哪里是有魅力啊,您分明把我的三魂七魄全勾走了,只恨不得一刻变老。
阮堂的瞳孔在夜色中黑而亮,像是探不到底的深渊,唯一的那点彩色的光亮,就是沈知安扬起的小小的脸,有人用无数辞藻形容心动,阮堂却忍不住赞叹盛夏的那一场吹动沈知安发丝的晚风,不紧不慢吹进了他的心里。
徐昌源难得逛一次菜市,见鲅鱼和白蚬子看起来新鲜的很,忍不住就多买了一点,没成想刚一进家门就被自家领导给训斥了,“我说徐昌源啊,你一天天除了下棋能不能在别的事情上面上点心啊,我们这家里就我们老两口,是生了七个嘴还是八个胃啊,这放明天还能新鲜么?”
“那你又没提醒我”,徐昌源觉得自己委屈极了,好心办了坏事也不用这么被数落吧,“老太婆一天天的气性还挺大的。”
“你说什么?”
察觉到对方可能没有说自己好话,徐夫人恨不得一口气提三个调门,足有当年唱花旦那个气势,吼得老徐觉得自己耳膜带着耳廓子疼。
“我能说什么啊,这买都买回来了,你说说怎么办吧?”
老徐立志用最硬的态度讲最怂的话,好在徐夫人今天买了许久之前就钟意的手镯心情甚好,也懒得同他计较,他既然给了台阶下,徐夫人的语气里尽是懒洋洋,“前些天老沈家夫人给我们送了不少水果肉干,正好他们家知安也喜欢和海鲜粥,你留几个,剩下的给老沈家送下去。”
“老沈烧饭是一绝啊,我都在想他们家知安伙食那么好,怎么还能那么苗条俊秀的。”
“是啊,老沈家媳妇儿命运真好,不像我找了个老公,眼里只有‘马’啊,‘相’啊,‘帅’啊,大手不伸一下的……”
“你——打住,我这就送下去,安静一点,好么?”
徐昌源算是明白了,只要女人不高兴,你怎么使劲全力地去转移话题,都少不了贬进土里的命运,只能提起分好的海鲜敲响了老沈家的门。老沈一打开门就看到徐昌源一副没受好气的委屈样,立刻毫不犹豫地落井下石,“一看你就是得罪你们家那位总统了,怎么自己带着食材是下来蹭饭啊?”
“说得像是谁稀得你们家那些饭一样”,话虽然这么说,但是老徐的步子倒是很诚实,直直地迈向了老沈家的鞋柜,有句话说得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被老婆赶出来的次数多了,老徐甚至拥有了老沈家常用拖鞋一双。
正好沈夫人整理家里那些衣服,沈知安回来时候穿得那一身行头刚从洗衣机里拿出来,准备拿去阳台挂晾,碰上了正换着拖鞋的徐昌源,老徐越看那一件长衬衫越觉得眼熟,可是一直没有想起来。
老沈看着天色也不早了,忍不住给沈知安拨了个电话,“安安啊,你徐伯伯送了些鲜蚬子来,要不要回来吃饭啊,爸爸给你炒成爆辣的。”
知安,难道那天在下面和那个男孩子拥抱的,是知安么?
虽然他只看了个大概,但是那件衬衫绝对错不了,难道知安有男朋友了?
老徐这个人心里兜不住事儿,只能旁敲侧击地问老沈一句,“你们家知安是不是有男朋友了?”
“你个老货,不能是因为被你们家领导赶出来了就想破坏我们家其乐融融的良好氛围吧?我跟你说,这不能够。”
“那孩子年纪也该着找个男朋友了,谈婚论嫁都差不多了。”
“你不会还没有放弃把我闺女介绍给你儿子的念头吧?这都咱们棋桌上多少年前的笑谈,更何况……”,老沈后半截话没敢说出来,更何况你儿子长得和你一样,我可不想和老徐结了亲家还得天天看一个翻版“老徐”。
“你想什么呢一天天的,我儿子那可是有女朋友了,而且人俩感情好着呢!我跟你说人家那姑娘,那叫一个俊啊,和我儿子那是郎才女貌一段佳话呢。”
“可惜啊。”老沈话还没说完就被徐昌源一个利落的肘击噎得闭了嘴,虽然嘴上是消停了,老沈心里却很不服气——我们家安安那是不找对象,那要是找一定是一个英俊潇洒,玉树临风,和我当年不相上下的美男子,谁能看上你们家那位有缸粗没缸高没屁股又没腰的。
“我跟你说,我那天在楼下可是看到一个俊小伙抱着一个姑娘,我看那个姑娘的身量和你们家知安差不离的样子,你就当心吧,别被蒙在鼓里做了丈人爹。”
徐昌源一向是嘴上不落下风,恨不得每句话都戳到老沈的心窝子里去,不过这次话一出口他就意识到坏事儿了。因为老沈的脸色看起来比自己家里那位还像黑锅底,果不其然下一秒,他就被老沈一套招轰了出去。
“要我说啊,不是你们家那位脾气不好,是你这个人嘴巴太臭了,什么莫须有的事情都能被你说得一鼻子一眼的。你这么会编,你怎么不去做编剧啊,我们家庙小,盛不下你这尊大佛。”
老沈说罢就把门一拍,留徐昌源拖鞋还没换就被“驱逐出境”了。沈夫人从阳台回来,看老沈还有些生气的样子,不由得觉得好笑,“我说你俩加起来都一百多的人了,怎么还因为孩子们的事情吵架拌嘴的,也不嫌自己幼稚。”
“真不是他们家那位梁老师气性高和老徐不对付,我算是发现了,他啊,这张嘴颠倒黑白的,好生没意思。”
“那要是说真的,安安真找了一个男孩子回来,你怎么办啊?”
沈夫人替老沈理了理因为刚刚的动作起了褶子的围裙,眼神认真。
“女孩子长大了哪有不嫁人的啊,我倒是想她能永远在我身边,那不是耽误孩子了么。”
老沈边说还不忘快步走进厨房将锅里的粥搅和搅和,沈夫人的声音从后面来,“那你想让她找个什么样的?”
“其实也挺简单的,最好啊心里眼里都是她。如果有一百分的精力,也会尽自己最大力气想要给她一百零一分,九十九分不行,将就着喜欢不行,单纯为了合适不行。”
老沈回过头,目光里罕见地带了些爱意,那种爱意让他害羞却又坦然,“最好像我这样,愿意为心爱的姑娘学习一切,每天在灶台转悠都是乐呵呵的。”
“一大把年纪,说什么俏皮话。”
沈夫人的脸红扑扑的,不轻不重地给了老沈一拳,唇边的笑意却怎么也止也止不住。有一个永远愿意承认爱你的人,才会不枉此生。
“我爸说今晚做爆辣的蚬子,我得回去了。”
沈知安蜷着手指,有些舍不得。可能皮肤白的人在夜色中更美,那种白的有些纯净透亮的瓷质感,像是上个世纪的画报上才会出现的公主模样。
“你想不想坐机车?”
“嗯?哪里有机车?”
“我刚刚来的时候就发现了,有一个机车俱乐部离这里不远,想不想感受一下风的温度?”
“想!”
沈知安的眼睛唰地亮起来了,那种浪漫自由的感觉简直是梦里才会出现的一样。
阮堂办理了身份登记,如愿以偿地选了一辆心仪的车,试了试车柄急刹,阮堂长腿一迈跨下了车,将身上的衬衫一脱,轻轻地环在沈知安的腰上,沈知安穿了一个偏短的A型裙子,这样就不用担心尴尬的问题了。
这风吹得人真舒服,沈知安张开双臂指尖略过了无数的夜域与月光,无数的风景被他们甩在后面,又有无数的星辰接踵而来,天地之寥寥。沈知安搂住了阮堂的腰,最后将视线落在地上的影子上,他们两个的影子完全交融,看起来爱得疯狂又热烈。
山川飞移,晨昏交叠,暮色四合,所有的情绪都有了归宿。我们相爱到可以说走就走,可以一拍即合,可以为对方做一场轰轰烈烈的白日梦,可以带着所有热情和浪漫接吻。
“阮堂”,沈知安几乎是喊了出来,“我之前觉得在一起这种字眼俗不可待,大家都是单调独立的个体,干嘛非要到凑在一起那种无趣。但是你让我有了期待,我只要想到要和我在一起的人是你,突然发现自己那些假清高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
“阮堂啊,我说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