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像你们这样的年纪,正是我一生里最黑暗最不如意的时期。”阮堂看向台下,乌泱泱的一片少年少女,正是人生中最好的年纪。于无数的人海里,阮堂同沈知安的视线相接,他突然就获得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像是沉迷的鲸找到了自己的专属海域。
“我那个时候总是抬不起头,少年人的自卑和敏感被我展现的淋漓尽致,用我之前同学们的话来说,他就是一个只知道读书又很沉默的怪人。我从来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总是觉得这世间人情凉薄,不过是面上的客套。
也许说这些给你们,很沉重。但是我确实不是一个天性乐观的人,我的阴暗面,那些奇怪又疯狂的想法与渴望,包括我深埋心底的善良,我都希望它们,无人知晓。”
沈知安看着主席台上面的阮堂,今天的天气是难得的敞亮,天空还是同读书的时候一样瓦蓝。她一直觉得象牙塔里的天空格外漂亮,那些铺满温柔晚霞的天空,绸缎面一样的夜晚,让只身在外的她很多个恍神的时候,都很是想念。
只是她现在才明白,那个时候的阮堂,身上背负的东西是她想象不到的,这种后知后觉的心疼让她莫名有种堵窒感,老胡的声音从旁边悠悠地来,“这是个好男孩儿,你好好珍惜一下啊。”
“但是这一切都被一个从天而降的书包改变了,这场意外地女主角就是沈知安。我不知道长着那么一张冷脸的女孩子居然会那么热心,不顾自己的安危也要冲上来牵着我狂奔,不得不说,很震惊。但是同时不得不说,很心动。”
底下起哄的声音此起彼伏,间或还有同学们之前小小的议论声,这个年纪的孩子们对爱情的认知很朦胧,正处于那种好奇又害羞的阶段,听到这种大庭广众之下的表白,一个个都一扫之前听讲座的心不在焉,顿时来了精神。
“我今天特别想和你们谈的,其实就是爱情。”
这一句话引得一阵哄然大笑,下面的校长变了脸色,但是碍于阮堂是优秀校友成员,捐助了不少校级设施,他一时间也不好发作,反而生出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心情,想看看这个阮堂到底能说出什么花儿来。
“很多人对爱情的定义,是两个有情个体之间相互爱慕的感情,情谊。我很遗憾我和沈知安过去的七年总是在错过,但是同样的,无数个我撑不下去的时候,也是凭着少年时的一腔喜欢坚持下来的。我是唯沈知安主义者,但是不管怎么样滔天的喜欢,我也没有刻意告诉过她,因为我自知没有那个权利用自己的感情去影响别人人生的节奏。
这其实才是我要告诉你们的,喜欢一个人可以有人尽皆知都愿意的勇气,但是没有一定要闹到人尽皆知的必要。爱里一个很高级的名词是陪伴,爱里的第一要义是你开始学会为她考虑。
当你的喜欢不会是困扰,当你光明正大地将她计划在你所有的人生里,当她低沉的时候你愿意陪她努力,当你们在最好的时候再相遇。你可能就会发现那种一腔孤勇带着些幼稚的喜欢是你们俩的独家记忆,但是经过时间挑选而愈发坚定的爱意足够你们相知相许至尽兴,高朋满座话余生。”
这一段话听得孟子埝的心仿佛是浪尖上的那个小船上下颠簸,好歹这话是被这个爷给圆回来了,不然校长可能就要当场吃点“救心丸”了。这可忒大胆了,幸亏是讲回了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积极健康的主旋律,不然谁还敢让这位回来做讲座。孟子埝刚轻呷了一口茶,就被阮堂接下来的一句话弄得差点喷了出来。
“本次的演讲到此结束,因为我还约了沈知安同学一起看夕阳。”
阮堂边说边将身上的麦摘除,孟子埝就在观众席第一排,顺着阮堂的目光,不出意外地看到了沈知安漂亮又有些惊讶的面庞。这是他第一次没有跟上去,单纯只是因为不想做全W市最亮眼的大灯泡子。
阮堂在一片目光中走到了沈知安的身边,阳光把沈知安的头发映成微微发棕的黑茶色,比起所有目光,沈知安闪着微微亮光的漂亮眸子更让他心跳加速。
“你想去哪里看黄昏?”
“去衫落湾。”
衫落湾不是一个小水湾,是W市一个望不到边际的淡水湖。沈知安最初跟着老师写生的时候就是去了那里,沈知安一直很喜欢那种水汽朦胧的感觉,想来那里的日落应该也会很美。
两个人去到那里的时候离日落还有些时间,在这边垂钓的大爷大叔们已经收起渔具准备回家了。暑热将至,不少人在这里乘凉,有叼着棒冰的小孩子拿着泡泡机嬉戏追逐,有两个调皮的一个没看清楚撞到了沈知安身上,笑眼弯弯地说“姐姐抱歉”,童声稚嫩且甜,沈知安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化了。
一直留意着沈知安情绪的阮堂轻轻问,“是不是喜欢小孩子啊?”
“喜欢啊”,沈知安别了别耳边的碎发,“谁会不喜欢人类幼崽呢?”
“我先前觉得小孩子吵吵闹闹的,好像很难对付的样子,不过如果是我们的孩子,想想就很奇妙。”
“喂,阮堂同学,你是不是太自恋了,谁要给你生孩子啊。”沈知安嘴上总是这么硬气,可是发红的耳根还是出卖了她的心事。
靠近傍晚的时候,湖岸的夜风总是微微发凉,吹起湖面一圈圈涟漪,带着落日的余晖,像是星星点点的碎金子一样漂亮。远处看不到尽头的山峦,近处肆意生长的绿色植物,还有连天的晚霞,像是少女的心事一样。
夏天就要到了啊,风里都是清凉的水汽,身边都是喜欢的人。
阮堂看着路边飞起星星点点的萤火虫,依稀还有些蝉鸣,市郊的天空总是特别空旷,身后是合家欢好一起出来散步的路人。
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这样的时候不会再有第二次,这样的恰到好处的安心不会有第二次,他突然就来了一种念头,就是要在此情此景之下说出自己一直想说又没说的那句话。
“沈知安,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嗯?”
沈知安很明显还有些没回过劲儿来,以为自己听错了,整个人还在云里雾里,待反应过来瞬间睁大了眼睛,“你再说一次!”
“我说,沈知安我们在一起吧!”
“你再说一次!”
“我说”,阮堂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好像将一腔柔情化作清风那样的温柔,“我说我要我们在一起,长长久久的,永远看不到尽头的长久,可以嘛?”
“你知道我等这句话等了多久么?我以为你是个只会做不会说的木头。阮小堂,我太喜欢你了,喜欢到我自己都嫉妒。”
“那我们现在就是,就是对方的男女朋友了。”
阮堂最后四个字恨不得吞进肚子里,恨不得咬烂嚼碎又想要细细品尝那种疯狂而细致的张力,这个称呼对于阮堂来说太神圣了。他得到过很多或官方或吹捧出来的荣誉称号,但是“沈知安男朋友”的专属位置仍然能脱众而出,拔得头筹。
“那……那我们应该做什么?”
这还是他们两个大龄少年少女第一次谈恋爱,不由得都有些手足无措,一瞬间阮堂的脑子将看过所有的攻略和计划过了个遍,很遗憾,还是头脑空空,只能试探性地问一下,“那要不,抱一下?”
“倒是也成。”
沈姑娘像是立军令状似的,中气十足,莫名回答出一种气壮山河的感觉。沈知安的一本正经把本来紧张到不行的阮堂给逗乐了,自己还真是捡了一个宝,不管是什么样的情况下都这么有她“沈氏特殊处理法”。这是第一次这么正式的拥抱,沈知安觉得自己周围的空气都是阮堂的味道,那种微微的古龙水又混着一种淡檀香的味道。
阮堂的肩膀很宽,她的额头刚刚好可以埋在里面,阮堂能感受到抱着自己的胳膊细细瘦瘦的一条,有沈知安的温度顺着衣料传过来,被触碰到的皮肤像是着了火一样微微战栗,突然唇上传来一阵软软的触感,下一秒阮堂看到了沈知安微微抖着的睫毛和瞬间放大的脸。也不知道是鼓足了多少勇气才能做出一副这样类似于“视死如归”的表情,阮堂笑着眯了眯眼睛,扣住沈知安的脑袋加深了这个吻。
沈知安不想承认自己虽然是个在漫刊里开过婴儿车的迷人画手,现实里其实吻技一点也无,同样没有经验的阮堂却渐得要领,掌握了主动。一吻结束,沈知安的整个小脸已经红透了。先上去撩拨的是她,先败下阵来的也是她,这让她的脸往哪搁!
“一个人在那里想什么呢?”
“阮堂,你有没有觉得我特别有魅力?特别会撩你?”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