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六敲了敲生锈的铁皮门。
“哥哥吗？”里面传来男童稚嫩的询问。
“小八开门。”三六忍着痛说道。
男童打开门，欣喜地探出小脑袋，看到墨镜男人架着受伤的三六，吓得脸都白了。
他看起来也不过七八岁，一张小脸灰扑扑，表情怯生生。
陆冉乔从后面走上来，对男童微微一笑，“小弟弟，让一下，我们把你哥哥扶进去。”
看到她的笑容，男童脸色更白了，挪动僵硬的身子。
房间里很昏暗，顶上只有一个被灰尘蒙着的黄光灯，可以看出灯芯有些发白。
空间并不大，摆放的东西也不多，一个破旧的沙发，几张旧桌子，墙边还有一堆看不清的东西。
一张床放在最角落，顶上用一层透明的东西覆盖着，隐约能看到系着一个三片叶子的扇叶。
空气很闷，比外面还要热。
一个小电风扇在沙发前的木茶几上转悠悠，外面的壳子转动的时候打在两旁，发出声响。
陆冉乔神色淡漠，心道难怪他这么缺钱，从欠债和住这样的地方就能看出来了。
三六脸上闪过尴尬之色，“小八，把窗户打开。”
“哦……”小八不明所以地点点头，跑去推开窗子。
“没、没什么能坐的地方。”三六瘸着拐着用手在沙发上拍了几下，拍着还是觉得很脏，又端过来一个凳子，随手拿过一件衣服在上面擦了擦。
“哥哥那是我的干净衣服！”小八惊呼。
“没事，脏了再洗。”三六擦干净凳子，看向陆冉乔，“你坐吧。我去洗个澡。”
“哥哥你到底怎么了？这个姐姐是谁？她的脸好可怕。”
三六：“……”瞎说什么大实话！
陆冉乔的妆容在昏暗的黄光下的确有点诡异。
“别乱说！”三六捂住小八的嘴，看了眼陆冉乔。
她丝毫没有生气的意思，从进来到坐下，泰然自若。
三六刚进去洗澡，墨镜男人买的饭菜拿来了。
小八闻着香气，肚子咕噜噜。
他看了眼陆冉乔，又看了看茶几上的饭菜。
“吃吧。”陆冉乔轻声道。
小八赶紧扑过去，跪坐在茶几旁，大口大口扒饭。
白天哥哥出去发传单，他中午只吃了一个小面包，都快饿死了。
陆冉乔看着他，神色不明。
三六得到的钱都拿去还债了？
“人太多，里面很闷，你们先出去等着。”陆冉乔对墨镜男人们说道。
“是。”
小八抬头看向陆冉乔，腮帮子鼓鼓的，含糊地道：“姐姐你真漂亮。”
陆冉乔忍不住笑出声，小家伙这点和三六有点像。
她想起莫闻人那边还没交代，赶紧发个短信过去——莫先生，我临时有事去不了，改天再约。
——好，注意休息。
三六用冷水冲了个澡，身上的酸痛得抬胳膊都难受，但是浑身都是汗味和泥土味，伤的地方又多，不洗澡不好上药。
陆冉乔目光在房间里扫视一圈，让人去奶茶店买冰块。
她让小八拿了件干净衣服，包住冰块。
三六一瘸一拐从仅仅用一层布遮挡的小卫生间里走出来，穿着四角裤，光着膀子。
他骨架子看起来大，但是身上的肉并不多。
“过来，给你先敷一敷。”陆冉乔朝三六招手。
三六乖乖坐到她旁边的沙发上，她身子调换了个方向，面对着他，拿冰块贴到他脸上。
他抽了口气。
“默默，你第一次看到我的样子，不惊讶吗？”他问。
“惊讶，脸都肿成这样了，能不惊讶吗？”
“我说了让他们别打脸，结果唉……”三六抬眼，看到她垂着眼睑认真地给他敷脸。
察觉到他在看自己，陆冉乔给他敷完脸后，把冰块递给他，“腿你自己敷，我给你上药。”
房间里依旧闷热，冰块化得很快。
陆冉乔拿着药膏给三六抹到手臂上，他咬着牙没出声。
忽然头顶“嗞嗞”一响，房间陷入黑暗。
三六率先打破沉默：“我X！破灯怎么这个时候熄火了？”
“还有灯吗？”陆冉乔问出口，觉得自己白问，要是有的话，不早就换新的了？“你这里原本有几个灯泡能亮？”
“三个。卫生间一个，这里两个。”
小八嘴里还叼着一块肉，一动都不敢动，也不敢张嘴。
张嘴肉就掉了，周围太黑他也夹不到嘴边的肉。
陆冉乔打开手机里的灯，“小八，去让外面一个叔叔买三个灯泡过来。”
保镖向三六确认买什么灯之后，出了巷子。
他们今天绝对没想到，他们的任务除了救人，还有跑腿……
小八就着陆冉乔手机的灯吃完了一大碗饭菜，打了个饱嗝乖巧地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陆冉乔打着灯给三六上药，旁边的电风扇声音在沉寂的空气中放大。
三六手里的冰块已经化掉，腿上全部是水。
保镖拿着几个灯泡回来，陆冉乔打着灯，让最高的一个保镖踩着桌子把三个灯都装上。
保镖说，我们这工作做了七八年，第一次遇到让装灯泡的。
灯泡装好后，打开开关，房里一下子亮起来，所有人眼睛皆是一眯，下意识躲开灯光。
“哇，好亮！”小八看着头顶的灯泡，眼里闪着光。
灯光变亮之后，三六更尴尬了，周围的东西清晰可见，他的内裤还挂在身后的吊绳上。
陆冉乔没有再关注周围的环境，专心给三六上药，“转过身，背后我看看。”
小八看到三六身上的伤，睁大眼睛，“哥你又去打架了？”
陆冉乔看向小八，此时他的样子在眼中变得清晰，那张灰扑扑的脸上，一双眼睛又大又圆，像极了三六。
“小孩子别管大人的事。”三六朝小八摆摆手。
面前的陆冉乔仔仔细细地把三六受伤的地方抹了个遍，交代小八之后记得天天给三六抹，小八乖巧点头。
三六看着她的脸，不知道为什么，这样一幅辣眼睛的妆容，他竟然会觉得越看越顺眼。
怕是要看眼科了。
“欠多少钱？”陆冉乔轻声问。
三六愣了下，笑开了，“难道你突然好心泛滥要借钱给我还了不成？你每个月在戚五那里花的钱都不少了吧？”